“唉,不仅仅是老张,我今天早上跟着救援人员四处搜救,看到周围居民楼上也有抓人的,都是工地上的工头、老总,我估摸着肯定是出现了大面积塌方事故!”
老周叹口气,一次塌方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老城改造的棚户区。
四周都是新盖的医院、学校、商场外加一些安置房,这一片是老城改造的最后一角。
据说,原本分管拆迁工作的领导因受贿批捕了,监管部门盯上了这个项目。
许多标段上的老总工头都临时租住在这里
一方面是随时能被叫过去问话,一方面也是亲自下场监工赶进度,赶紧把这烂摊子干完。
“别的地方也坍塌了吗?”
“那不清楚,外面都是积水,有的地方都结冰了,到处都是救援人员在抢救。
我原本想着出把力帮帮忙,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全身使不上劲,溜达了一圈就回来了。”
周东海说着话,咳嗽了几声,朝门外的垃圾篓里吐了一口带有细微血丝的浓痰,又补充道:
“但抓人这事不用想,肯定出了什么特大事故。
你想想,建筑行业里的大小老板,能白手起家的,谁手里面不沾点事?
他们这些草莽人士,盖的楼没有一个不偷工减料的,只不过是多少的问题!
这下可好,一场塌方,那些老板不死也得褪层皮!”
“但愿那些人能被绳之以法吧!”
说完这句话,韩涯突然一愣。
草莽人士...
沾点事...
大数据信息...
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
韩涯似乎隐约抓到这几者的一些联系点,但这种想法,似乎有点扯淡。
漫不经心的与周东海聊了两句,后者察觉到韩涯的心不在焉,说了几句客气话,两人各自回屋。
中午简单对付了一口,下午韩涯站在楼顶天台上,四处张望了一下。
放眼望去,整个城市一片汪洋。
深达两米多快三米的浅黑色积水,把大部分居民楼的一层都吞没。
大量皮划艇在积水上漂浮着,穿着救生衣的救援人员围着一些坍塌、疑似楼体不稳的居民楼开展救援。
......
街道上。
女人抱着孩子,披头散发的坐在皮划艇上,红肿的眼睛滚下豆大的泪珠,惊恐万分的环顾四周,嗓音喑哑,一遍又一遍嘶喊着自己孩子父亲的名字,怀里的婴儿哇哇大哭。
......
水面上,飘着一个红色的塑料盆,里面躺着一岁多的宝宝,双眼紧闭,脸色煞白,神情痛苦。
他父亲在水里浸泡,只露出脑袋,一只手拉着塑料盆,另一只手游行并时不时拨开水面漂流的杂物。
即使他嘴唇被冻得泛白,也咬着牙向下个路口正在救人的工作人员前进。
他背后的窗户上,孩子母亲扯着嗓子喊“救救我的孩子,快来救救我的孩子”。
......
一棵倒塌倾斜正好卡在旁边居民楼的树上,四五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坐在粗大的树干上,不哭也不闹。
下面,救援人员浸泡在水里,只露个脑袋,牵引着一艘皮划艇,皮划艇上躺着几位六七十岁的老人。
树上的孩子不断喊道“叔叔加油!叔叔加油!”
......
洪水无情人有情。
一幕幕情景,揉成一幅既真实又悲壮的灾后画卷。
当灾难发生在眼前,生离死别时道道撕心裂肺的呐喊,让韩涯觉得胸口发闷,眼睛酸楚。
一阵风吹来,韩涯一阵踉跄。
自从那晚顶着暴雨救人,他就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越来越虚弱,像是生命力被人从身体内抽离。
韩涯扶着墙壁回到房间,喝了点药,迷迷糊糊的睡去。
第二天醒来。
身体依旧不见好转,脸色更加苍白。
外界一片混乱,停电停水没信号。
城市内的积水依然没有降低。
往常某个地区发生洪涝灾害,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利用地域内的河流泄洪。
但按照韩涯的猜想,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超大范围降雨,除了他们,其他城市估计也被暴雨所淹没。
一旦他们泄洪,处于他们下游同样有积水的城市八成会被直接摧毁。
这种处理方法绝对不可能被采用。
当然,不泄洪,地势低的城市也会被顺流而下的洪水冲击。
但,哪怕结果相同,主动与被动的行为性质却大相径庭。
接下来的日子更加难熬。
一连三天过去,韩涯除了偶尔进食,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尸。
中间周东海来了几次,看到韩涯油枯灯尽的样子吓坏了,连忙带着医疗人员进来。
在医疗人员再三检查也没查出什么具体病症后,对方留下一些药物后,又急匆匆的赶往其他地方。
对此,韩涯习以为常。
类似这样的情况,以前也发生过。
临毕业的时候,韩涯攒钱去了趟医院,决心做一次系统的检查。
可惜,依旧没检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病因。
但那次碰巧韩涯发病,仪器上显示的身体各项指数,飞速下降,没过多久,却又神奇的回升。
整个过程像是坐山车般,让医生吃惊不已。
为此,医院还组织了一次专家会诊。
给出来的结论大概就是,从小营养不良加上特殊的家庭环境,造成的一种极其特殊的精神类疾病。
直白一点,就是身体素质不好、精神压力大、心理不健康造成的病。
按照医生说的,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有钱请人多开导,没钱自己回家抗。
思索间,巨大的心悸感,突然涌上心头。
韩涯惊恐万分,他的心脏似乎被人死死攥住,来回挤压。
从五脏六腑中迸发的疼痛难以言明。
他手臂上的青筋,高高凸起,似乎随时都有崩裂的可能。
浑身上下的毛孔里,开始不断渗出丝丝血液。
片刻功夫,韩涯就变成了血人,在床上痛苦的挣扎着。
潮汐般的撕裂感,愈来愈凶猛,韩涯的瞳孔充满了血丝,原本苍白、充满汗液的脸上,被毛孔处渗出的血液染上一层红色。
在剧烈的痛楚中,韩涯眼中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意识逐渐沉寂,直至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