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都市连载
《公府娇奴》,是作者大大“宋锦茵”近日来异常火爆的一部高分佳作,故事里的主要描写对象是裴晏舟宋锦茵。小说精彩内容概述:宋锦茵在世子裴晏舟身侧八年,于十五岁成了他的暖床丫鬟,如今也不过二八年华。这八年里,她从官家女沦为奴籍,磨灭了傲骨,背上了罪责,也彻底消了她与裴晏舟的亲近。可裴晏舟恨她,却始终不愿放她。后来,她在故人的相助下逃离了国公府。而那位矜贵冷傲的世子爷却像是彻底疯了一样,撇下圣旨,寻遍了整个京都城。——起初他看不清内心,只任由恨意滋长,誓要拉着宋锦茵一起沉沦。后来他终于寻到了宋锦茵,可那一日,他差一点死在了那双淡漠的眼中。...
主角:裴晏舟宋锦茵 更新:2024-01-02 08: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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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裴晏舟宋锦茵的现代都市小说《公府娇奴》,由网络作家“宋锦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公府娇奴》,是作者大大“宋锦茵”近日来异常火爆的一部高分佳作,故事里的主要描写对象是裴晏舟宋锦茵。小说精彩内容概述:宋锦茵在世子裴晏舟身侧八年,于十五岁成了他的暖床丫鬟,如今也不过二八年华。这八年里,她从官家女沦为奴籍,磨灭了傲骨,背上了罪责,也彻底消了她与裴晏舟的亲近。可裴晏舟恨她,却始终不愿放她。后来,她在故人的相助下逃离了国公府。而那位矜贵冷傲的世子爷却像是彻底疯了一样,撇下圣旨,寻遍了整个京都城。——起初他看不清内心,只任由恨意滋长,誓要拉着宋锦茵一起沉沦。后来他终于寻到了宋锦茵,可那一日,他差一点死在了那双淡漠的眼中。...
刚替雪玉插好簪子,外头便响起了叩门声。
是过来传话的竹生。
“锦茵姑娘,干爹让我过来同姑娘说一声,前头来了人寻世子,世子让姑娘再多休息一日。”
宋锦茵应下,松了口气。
她正好不想见他。
昨夜的温存里仿若夹了一把刀,一边拉着她沉沦,一边又狠狠提醒着她裴晏舟的薄情。
只是刚送走雪玉没多久,福禄院里便来了丫鬟叩门,将宋锦茵唤了过去。
一路上瞧见她的人,面上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打量,和她对上眼时,脸上也多带了几分笑。
可宋锦茵却心中一沉。
裴晏舟还是让人默认了昨晚的事,哪怕他离开时生了怒,哪怕他知道她要的不是这些,只要裴晏舟想给,她就永远逃不掉。
可这所谓的看重一旦被承认,就意味着,她在老夫人那里换来的一点点信任,全会被这一次消个干净。
福禄院有些偏。
尽管宋锦茵一路垂眸不语,在踏进福禄院前,她还是被人瞧见,给拦了下来。
二夫人齐氏带着大姑娘裴温姝从里头请完安出来,旁边还跟着柳氏。
“锦茵姑娘好福气。”
齐氏停下步子,看着垂头行礼的宋锦茵,阴阳怪气:“不愧是大房底下的人,不管碰着什么喜事都能这般从容淡定,就是不知这好日子啊,能撑上几日。”
宋锦茵屈膝未动。
今日老夫人院里来唤她的丫鬟不是灵翘,但哪怕不是身份高的丫鬟,以往若瞧见她在福禄院门口被拦下刁难,也会出手阻拦一二。
可如今那丫鬟站在一旁纹丝不动,想来也是老夫人授意。
要让她吃一吃教训,记得自己的身份。
宋锦茵垂下眼睑。
理清楚这里头的事,她反倒更淡然了一些。
齐氏毕竟是二房夫人,若在她身上寻不到错处,也不能像裴温姝一样,随意凭着性子惩治她。
只是宋锦茵没想到,齐氏目光转了一圈,落下的话比她想的更狠毒。
“行了,起了吧,咱们世子看重你,我自然不敢让你累着,往后你肚子争气一些,说不准还能再往上爬一爬,瞧瞧我们柳侧夫人,可不就是顶好的例子?虽无子嗣,但已经帮着咱们老夫人管起了中馈!”
齐氏甩出帕子捂住唇角边的笑,适才请安时被老夫人数落后的闷气,在这一刻通通发泄了出来。
裴晏舟要抬宋锦茵的身份。
如此罔顾人伦的荒诞事,她虽不敢往外说,但随意在府里头挑拨两句,便能让老夫人要了宋锦茵的命。
旁边柳氏眉头皱了皱,冷淡的眉眼闪过一丝不耐。
只是没等开口,宋锦茵又福了福身子,柔柔解释道:“二夫人说笑了,奴婢哪有那样好的福气,再说世子的心思可不好编排,尤其还是二夫人这等身份,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传进老夫人的耳中,怕是只以为二夫人对世子不满,容易生出嫌隙。”
宋锦茵声音软软的,但一字一句却又能刚好打中齐氏的心思,半提醒半警告的将话还了回去。
不就是想把她传成一个有野心想上位的女子,让老夫人厌恶,再把柳氏拉出来踩一踩,好提醒裴晏舟莫忘当年的事。
可齐氏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侍妾的位置,她压根就不在意。
一阵寒风吹来,宋锦茵抬眸未避,双手依旧摆得规规矩矩。
后头便是老夫人的院子,齐氏想拿话来害她,她自然不会白白听了这风言风语。
“好个伶牙俐齿的婢子。”
齐氏被她的话一噎,半晌才咬碎银牙开口:“到底是在世子院里待了些年头,一个婢女,竟真添了几分主子样,”
“奴婢不敢,不过是碰着老夫人和世子心善,愿给奴婢一个容身之地。”
许是吹了些风,宋锦茵的鼻子有些堵,调子听着比适才更软糯了几分。
只是这样的娇软,反倒让人想起了寒风中的花。
怎么吹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可偏偏就能不惧风雨,一朵接一朵的开在那。
柳氏终是不耐地唤了声二夫人,两人还要去绣房选冬衣样式。
离开时,旁边一直未讲话的裴温姝看着宋锦茵消失在前头的身影,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饰。
这样一个让她颜面尽失的贱婢,竟然真哄得大哥有了给名分的念头,还让整个府里的人又重新重视起她!
她不甘,却也不敢在老夫人这处直接上前。
连她母亲都被这贱婢的话给堵了回去,若再闹一次,莫说祖母,就是她爹,也会为了那点面子,逼着她去裴晏舟跟前认错。
帕子在手中搅成一团,裴温姝的眼神越发不平,直到旁边的婢女送来一张帖子,提起了叶家姑娘的名字。
裴温姝释然。
是了,她何必亲自动手,有的是比她更厌恶宋锦茵的人。
......
宋锦茵被领着踏进屋里时,适才外头的那一场,早已经传到了老夫人的耳中。
屋里很安静,有淡淡檀香浮动。
宋锦茵跪在地上,上头的人不开口,她就一直老实跪着。
许久,才有茶盏清脆的声响。
“晏舟那孩子,向来倔,性子又清冷得很,像极了他母亲。”
老夫人没叫人起身,压着声音缓缓开口:“哪怕是厌恶一个人的速度,也同他母亲颇为相似,但凡翻了脸,那便真是世间最无情之人。”
宋锦茵印象中的国公夫人温和贤淑,一点也不似老夫人口中说的那般,但她也知道,此刻老夫人所言,重点在于裴晏舟的无情。
她在提醒她,莫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念想,裴晏舟的恨不会消,他现在兴许是来了点兴致,但厌恶,很快也会随之而来。
而她宋锦茵能求得生路的地方,依旧只有福禄院。
“奴婢明白。”
宋锦茵额头磕向地面,冰凉的触感瞬间蔓延至全身。
刚抬起一些头,外头便有动静传来。
门帘被挑起,请安声未落,裴晏舟大步走了进来。
许是来的急,身上凉意未散,带起一阵寒意。
他朝着老夫人请了安,寻了个靠近上头的位置坐下。
“祖母难不成是看上了我院里的丫头?”
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裴晏舟漫不经心地开口,轻笑间扫了一眼地上那抹单薄的身影,眉梢拧了拧又松开。
“还不过来伺候,是打算借祖母的由头偷懒不成?”
“奴婢不敢?”
“不敢?”
裴晏舟垂眸轻饮了一口茶,语气透着亲昵:“我瞧你如今胆子大得很,昨夜都敢跟我使性子。”
宋锦茵手脚一凉,一时不知他此举的目的。
“你这是追人追到我屋里来了?”
老夫人锐利的目光在宋锦茵身上打了一转。
知晓她这孙儿过来的目的,心绪压了压,脸色又恢复成一片祥和慈爱:“不过是在府里头走动走动,你便这般不放心?”
裴晏舟笑笑,竟有默认之意。
地上的人依旧未挪动身形,只半垂着头,听着老夫人对裴晏舟的嘘寒问暖。
没人再叫她起身。
直到离开时,裴晏舟才又唤了她一句,当着老夫人的面拉住了她的手腕,“太瘦了,往后要多吃些才好。”
屋子里的丫鬟都低下了头。
这样温柔的世子,她们不敢多看。
待宋锦茵想明白时,两人已经回到了裴晏舟的院子。
深思间她竟未发现,手腕被他抓了一路。
想起不知被多少人瞧见了这一幕,宋锦茵的心沉了沉,挣脱间也多用了几分力。
“世子既已达到了目的,眼下可以放开奴婢了吗?”
裴晏舟回头,俯下身子,唇角勾出戏谑的弧度,用另一手轻轻地替她理了理碎发。
“怎么,断了你在祖母那的路,你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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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锦茵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原还想不明白裴晏舟为何会突然出现,只知他不会这么好心,单纯救她于水火。
如今想来,不过是他将裴温姝那日院中的话记在了心上。
脸颊还有裴晏舟指尖划过的触感,她侧头目视前方:“世子行事向来有自己的章法,奴婢不敢干预,也不敢不高兴。”
裴晏舟轻啧了一声,直起身子,语带嗤笑,乌黑眸底又幽深了几许:“以前你躲起来哭的时候,怎么没现在这般硬气?如今替你撑一撑腰,反倒还是我的不是了?”
宋锦茵怔愣了一瞬,没想到他还知道这些。
为了旁人的指指点点偷偷躲起来哭,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她还没想明白,总觉得委屈忍一忍,她娘还会回来。
许是那些日子哭的狠了,这两年,旁人极少有话能再刺伤她,她也随着裴晏舟的性子,为人处世变得越发淡漠。
只是眼下听裴晏舟嘴里说出撑腰,却让宋锦茵有些想笑。
“国公府各房私下的事不少,如今奴婢不冒头时,也听不到多少跟自己有关的闲言碎语,且就算世子适才不去那一趟,奴婢也不敢再同老夫人讨生路。”
“你倒是心中有数。”
裴晏舟的神情恢复了冷淡,“不要再去动旁的心思,宋锦茵,他们没人能决定你的去留。”
见她不说话,裴晏舟眉梢拧了拧,失了耐心转身:“既然不打算休息,就去换身衣裳过来书房伺候,”
宋锦茵轻应了一声。
直到见他离开,她才低头看了看今日新换的衣裙,沉默了半晌,而后回了自己的屋子。
檀香,裴晏舟不喜。
其实她也不喜,这股子熏香里,多少带了些悲天悯人的味道。
回屋后宋锦茵没急着换衣,而是将那个装了银钱的木盒又往里头收了收。
近来裴晏舟总喜欢来她屋里,她所有跟出府有关的东西,都得收好了才行。
......
晴了几日的天又有阴沉的迹象,不过是走到书房的距离,外头瞧着便像是要落雨的样子。
宋锦茵踏上长廊,还未行至书房门口,就瞧见王管家一脸愁容,笔直站在外头,而原本守在门口的侍卫,也跟着仓凛退到了一侧。
这模样,该是里头来了人。
宋锦茵看向王管家,还未来得及询问,便听见掌心怒拍桌面的声音,随后紧跟着一阵怒斥。
是国公爷。
“混账!若不是我,你如今能有什么身份?如此荒唐的事也敢做,还敢同我这般大呼小叫,当真以为我不敢管教你?”
“什么荒唐事?”
裴晏舟轻嗤,漫不经心的语气里满是嘲讽:“把你宠妾的女儿,我的妹妹,收进了后院?”
“混账东西,竟还敢堂而皇之的说出口,你的廉耻呢!难不成你还打算拿这么个东西来报复我国公府?”
“她倒也没那个本事,只是父亲莫不是忘了,她这个暖床丫鬟,当年还是你们塞进来的,我原可没打算留下她们母女的命。”
宋锦茵脸上失了些血色,一时之间僵在原地。
旁边有视线传来,她不敢抬头去看,只怕里头的探究和怜悯,会让她的倔强溃不成军。
“既然这般恨她,私底下当个暖床丫头使唤就成了!把她抬成侍妾,你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许是听见裴晏舟的讥讽,国公爷心虚了一瞬,声音比适才小了一些,但话里话外的嫌恶依旧清晰地传了出来。
“暖床丫鬟也好,玩物也罢,玩两年赶紧送出府去!柳氏都不管她,你倒是来了劲!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一定要跟我对着干,这世子的位置,也不是非你不可!”
“往哪送?”
裴晏舟的轻笑响起,带着赤裸裸的嘲弄。
“还有,父亲不会以为,我手上的兵权和领来的差事,是凭着世子这个空壳子名号换来的吧?”
国公爷被噎了一瞬,怒气将脸涨得通红,伸手指着裴晏舟,许久才缓下来。
屋外的宋锦茵听着里头的动静,拖着僵硬的腿挪到一侧,就这么笔直地站着。
从来都不是她要进的这座府邸,自始至终,她都是被强迫的那一个。
可凭什么呢。
凭什么明明不是她的选择,却还要她背上这么多罪名,捧着真心被人践踏。
还有那一句玩物。
宋锦茵眉眼低垂,指尖收紧。
这个地方,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里头的声音还在继续。
国公爷如今再色令智昏,也是经历过大事的人,眼下瞧着这儿子依旧不留情面,不想闹僵,怒意便也硬生生地给压了下来。
“晏舟,我是你父亲,自然是盼着你能得看重,那婢女到底是配不上你院里的名分,你若不舍,打发的时候多给她备点银钱,再将她远远送走便是了,只是为父觉得,为了避免污了你的名声,还是死人最为稳妥。”
“父亲怎么不将柳氏送走?”
裴晏舟依旧冷淡,“柳氏走了,我这婢女不就能抬身份?”
“胡闹!柳氏在我院里多年,连你祖母都认了她的身份,你还要胡乱攀咬到什么时候?”
王管家已经不敢再去打量宋锦茵的脸。
他替世子办事,对外也算是个冷面阎王,但对着看着长大的宋锦茵,到底还是狠不下心。
国公爷那如同提起物件的语气,轻飘飘地拿着世子的名声来说事,对这丫头来说,是件极其危险的事。
没有人能敢拿前程去冒险,就连矜傲如世子,也不会。
“父亲下次最好不要不请自来,儿子脾性不好,说不准哪日,又会将母亲的事给翻出来,好好让人去查上一查。”
里头的人最终还是下了逐客令,没留一丝情面。
国公爷怒气冲冲地踏出屋子,入眼便是在旁低着头如同木桩一般的宋锦茵。
他已经许久没瞧见过柳氏这个女儿,如今这一瞧,眼前人不过只露出了一截下巴,那肤色竟也差点晃了他的眼
国公爷步子停了停,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她身上扫了一圈,而后挥袖离开。
长廊上来了端来新茶的丫鬟,窈窕貌美,还未靠近便已一脸忐忑,有兴奋,却也紧张到不行。
王管家扫了一眼那婢女,目光中闪过一抹凌厉,又极快地掩了下去。
除了久不关注世子的国公爷,他想不出还有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往世子院里塞人。
“锦茵姑娘,这茶,不然还是姑娘重新泡了送进去?”
宋锦茵见王管家拦下来人,没多言,只点了点头,正欲去新煮一壶茶。
里头的人正在看着信件,听见外头的动静时,头也未抬,语气很淡,却又带着些寒意。
“还不进来,是要我请着你伺候?”
外头的人愣了愣,看了王管家一眼,只得先进去。
可刚站定,那人的声音又幽幽传来,漫不经心,却像是要人命。
“怎么办宋锦茵,你在所有人眼里,都落了个必死的局。”
裴晏舟抬眸看她,却被她始终未变的神色激怒:“若是周延安还活着,也不知他还愿不愿意保下你,一个上过他人床榻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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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晏舟看着那几道骇人的伤口,眸色彻底沉了下去。
如暴雨前的宁静,有摄人的压迫之意。
宋锦茵挣脱不出他的禁锢,索性抬眸看着他,不躲不闪。
“那木板下有削尖的木片,中间还藏着一截刀刃。”
“世子既然一直在旁看着热闹,就该知道,奴婢身份低微,根本没有回击之力,只是奴婢不知,世子既不愿出来救奴婢,眼下奴婢自己求了人,世子又在气什么呢?”
面前的人眼中闪过猩红之色,钳住她下巴的手渐渐松了力,转身离去时,步子有一瞬的僵硬。
“把这手治好了再来伺候,免得这血脏了我的屋子。”
临出门前,男人的嗓音又冷又硬,面色隐入了暗处,背影一如往常般高大。
直至门被关上,宋锦茵才用另一只手撑着桌子,缓缓地蹲了下来。
不值钱。
在适才的那一刻,她的骨气,她的示弱,确实都不值钱。
甚至于她的命,也没有这只手值钱。
她可以被裴瑾之盯上,被杀人灭口,死于一切意外,但她没办法接受自己成为一个没有了盼头的废人,更没办法提自尽二字。
父母跟前未曾尽孝,她哪有资格自尽。
眼前模糊一片,没多久,外头响起了动静,而宋锦茵也终于压下了情绪。
她该回屋了。
待久了,这屋子定会有一片散不去的铁锈味。
“锦茵姐姐,你在里面吗?”
“嗯,在。”
宋锦茵用帕子小心地擦了擦蹭到桌上的血迹,门咯吱一声打开,一脸担忧的雪玉瞧见那只血肉模糊的手,顿时哭红了眼。
“锦茵姐姐,你的手......王管家让我请大夫过来,可是刚刚大夫半路被大姑娘院里的人叫走了,我没能留下人,我不知道你的手这么严重......”
“傻姑娘,你哭什么?”
宋锦茵抬手想替她擦一擦,可瞧见自己脏污的手,又暗自放了回去,“别哭,你就算知道我的手受了伤,难不成还能跟大姑娘抢人?”
“可是......”雪玉哽咽道:“可是我起码能多争一争的。”
“真是傻,我之前怎么同你说的?”
“低头做好自己的事,莫要去惹无妄之灾。”
“记得就好。”
宋锦茵脸色苍白,踩着虚浮的步子往自己屋子走去。
“莫要哭了,姐姐还得辛苦你再去请旁的大夫。”
适才她仔细看了一眼。
那手的伤口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甚至她都有些不确定,就算痊愈,会不会影响她干绣活。
“锦茵姐姐等我,我这就去!”
......
回到屋子,宋锦茵将手放进了水盆里,清澈水面逐渐变得浑浊,而她的心思也随之飘远。
她的刺绣是跟着柳氏学的。
听闻外祖柳家原也是书香世家,只是没落后迁到了安阳县。
外祖父一家爱才不爱财,寻了间私塾当起了教书先生,一家人就这样过上了温馨平和的日子。
但即便如此,柳氏对她的课业也从未松懈。
大家闺秀要学的琴棋书画,还有女子的刺绣,一点一点地贯穿了她的整个幼时生活。
只是小时候的宋锦茵贪玩,唯有抚琴和刺绣还带了点天赋,其余的,统统都被她丢到了脑后。
也多亏了幼时的聪慧开了个头,后来宋锦茵再不敢偷懒,生怕技艺生疏,换不到钱。
思绪纷扰了一瞬,宋锦茵脑袋越发混沌,眼前一黑,强撑了一日的身子终是发了热。
而此时世子的书房。
裴晏舟坐在书案前,周身寒气逼人,手中的笔久久未落,许久后滴落一点墨色,晕染开一片。
“世子爷,您受伤了?”
王管家带着侍卫仓凛进屋,看见他衣襟前的血迹,声音陡然升高。
裴晏舟这才低头看了一眼,指尖拂过那片暗色。
那样浓的铁锈味,她的伤口,怕是比瞧见的还要重上不少。
“那木板是哪里来的东西?”
“回世子,是大姑娘身侧那大丫鬟明桃的主意,说是不打脸,以后锦茵姑娘遭了厌弃,还能,还能卖个好价钱。”
裴晏舟脸色越发冷了下来。
“继续说。”
从书房出来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裴晏舟步子在院中停了半晌,看了看偏房亮起的昏暗灯光。
正待抬步离开,却见那门被打开,里头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端着药碗出来。
“怎么回事?”
“回主子,那丫鬟请来的大夫被大姑娘的人截走了,说是要替大姑娘出气,后来再请来的又耽搁了些时辰,锦茵姑娘发了热,便严重了一些。”
裴晏舟久未出声,就在王管家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那声音又在夜色中响起。
“当着裴温姝的面,杖毙了那截人的丫鬟。”
“是。”
王管家打了个哆嗦。
世子这两年虽喜怒难辨,但到底是没在府里要过人命,眼下这一出,不管是为着世子院里的脸面,还是为着宋锦茵,都预示着这国公府,风波渐起。
......
一直昏睡着的宋锦茵不知外头发生的事。
她只察觉到唇边一直有人在逼她喝下发苦的东西,让她只想躲避。
这般僵持了许久,那动作才停下。
迷糊间她费力睁了睁眼。
眼前一道身影,熟悉又陌生,让她微微晃了神。
好像又瞧见了裴晏舟。
梦里她回到了刚入府那一年,一时看着温柔的国公夫人对她笑,一时又看见裴晏舟不顾寒凉入水救她。
这些年的记忆走马观花闪过,连恨都无比清晰,可看了一圈,唯独没有叶家姑娘站在他身侧,亲昵晃动他衣袖的模样。
“醒了就自己起来喝药。”
清冷的声音彻底让宋锦茵清醒。
她眼神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瞧见来人,试图强撑着坐起来。
“这手既然不想要了,还请大夫做什么?”
宋锦茵停下动作抬头看他,瞧清了他脸上的一抹暴躁,唇瓣动了动,可随即又想起自己受罚时,这人一直站在廊檐下观望,心中便凉了一片。
宋锦茵自嘲一笑。
早该习惯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世子恕罪,奴婢实在是没法子起身行礼,且奴婢这处狭窄幽闭,世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为好。”
许是觉得眼前人冷淡的神情太过刺眼,裴晏舟怒意渐起,俯身捏住了她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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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瑾之适才来人跟我赔罪,说二房不该动我院子里的人,还说我若厌你极深,将你送去他院子,也是使得的。”
裴晏舟强势地禁锢住她,目色冷冽,靠近她耳畔说出的话,让她心中一沉。
“你说,我这二弟难得向我开次口,难不成是刚刚出手帮了你,一眼便瞧上了?”
宋锦茵身子一僵,感受到裴晏舟话里的狠意,长睫轻颤。
这话的狠毒之处,是听见的人都能想明白里头的深意,但就算想明白了,也依旧能挑起裴晏舟的怒火。
世子的东西,唯有他自己能毁能弃,旁人若是有半分觊觎,那他宁愿连人带物一起毁掉。
裴瑾之自是知晓他这位大哥的脾性,所以才会传这样的话,想要借刀杀人,让她死在世子的手里。
“奴婢不敢有二心。”
“不敢有二心?”
裴晏舟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勾唇道:“白日里,你还让我把卖身契一起送去,这二心倒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宋锦茵知晓他有了怒意。
想起那封一直支撑着她的家书,想起自己的盼头,宋锦茵心口一紧,想辩驳的话顿时又散了个干净。
“奴婢错了。”
失控仅一瞬。
宋锦茵用另一只手撑着坐起,拿过裴晏舟手里的碗,将里头的药喝了个干净,而后垂眸,淡淡开口:“白日里是奴婢失了分寸,奴婢不该拿二少爷来惹世子生气,是奴婢不懂事。”
裴晏舟眼神顿时微冷,幽深一片。
又是这副模样。
冷淡到好似他要如何都随意。
心中暴虐渐起,裴晏舟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
“既然要做懂事的婢女,那便做点婢女该做的事。”
“世子,奴婢染了风寒......”
声音消失在了他的唇畔,裴晏舟的吻霸道又强势,不让宋锦茵有一丝的逃避。
药碗滚落到地上,传出清脆之声,外头的人听见动静,都暗自退远了一些。
屋内灯火摇曳。
宋锦茵黑发铺散开,试图侧头避开他的吻,裴晏舟察觉到她的意图,将她放回榻上,随后欺身而上,避开她的伤口,将她双手扣住。
炙热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落在她的耳畔,激起一层轻颤。
宋锦茵眼尾透着湿润,所有的反抗都被迫停了下来。
许是察觉到她的无力,裴晏舟的动作轻了些,落回唇瓣上的吻也比适才多了几分温柔。
烛火渐渐落了幕,昏暗替代光明,覆盖了这间屋子,也盖住了情动的两人。
直到床榻上的人闭上了眼,裴晏舟的隐忍和克制才悉数释放。
怀里的人似有些不适,眉头轻蹙,发出嘤咛之声。
裴晏舟就着月色看了看她受伤的掌心,白色的薄布下映出了点点红色。
夜色中,男人目色冷如寒冰,转而又闪过一丝茫然之色。
天色大亮。
宋锦茵的身侧空出了一片,手覆盖上去时,还透着凉意。
他从来不会停留,每次做完不是他走,便是自己离开,从不会有半分多余的温存。
宋锦茵睁眼缓了许久,直到彻底清醒过来,她才从床榻上坐起,慌乱披上外衫,去寻了王管家。
“锦茵姑娘醒了。”
王管家见她出来,还没待她开口,忙朝着后头招了招手。
小厮照旧端着一碗药汁过来。
“姑娘趁热喝,世子特意吩咐温在那,让姑娘能喝上热的。”
宋锦茵唇瓣动了动。
瞧见这碗避子汤,一时松了口气,一时又有些难受。
风寒未退,手也受了伤,若是再加一个腹痛,她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熬过这个深秋。
药汁有些苦,宋锦茵皱着眉,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那味道压下。
......
裴晏舟下朝回来时,正好瞧见宋锦茵吐的双眼通红,鼻子眼睛皱成了一团,可怜兮兮地问王管家能不能偷偷拨一碟子糖果子过来。
他已经许久没有瞧见宋锦茵这般生动的模样,这一看,便失了神,忘了挪步。
还是仓凛从外头赶来,禀报时唤了一声世子,才将人唤回了思绪。
宋锦茵自是也听到了这动静。
她侧头看过来,瘦弱的身子掩在衣裙之下,轻风一吹,便显出了单薄的身形。
“世子。”
宋锦茵收敛神色,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转身回了屋子。
像是有什么正在逐渐消失。
裴晏舟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一瞬后又松开,再没往她那处多看一眼,径直离开。
宋锦茵一直未再出屋子,直到大姑娘裴温姝不管不顾地闯进院子。
“你是我大哥,你竟然为了一个爬床的贱婢,杖毙了我的丫鬟,还要关我进祠堂,断了我的婚事?”
“那个狐媚子到底哪里好?让大哥你为她出头,让二哥替她说好话?大哥你难不成忘了当年大伯母是如何死的吗?你要罔顾人伦,养着这个贱婢到什么时候?”
话音一落,整个院子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没人敢接这话,就连裴温姝自己,也惊恐了一瞬,恨自己的嘴太快。
可出口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
裴晏舟的眼神越发冷冽,看她时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裴温姝强撑的镇定早已散了个干净,她双腿一软,正欲倒下,就见到宋锦茵从屋子里出来,步子缓慢,一步一步地来到她跟前。
“大姑娘。”
清冷的声音带了几分裴晏舟的影子,饶是白着唇,脸上毫无血色,宋锦茵也没有软下半分。
行了个礼,宋锦茵退回到裴晏舟身侧。
既然提到了她,那她就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不管当年的真相如何,她都认。
只是杖毙了明桃这件事,到底在宋锦茵心里掀起了惊天骇浪。
这么些年,国公府里死过的丫鬟奴仆不少,但大多都是因着私下的腌臜事。
没人敢惹到裴晏舟的跟前来,他也没心思去理会府里头那点嘈杂琐碎之事。
可眼下,裴晏舟竟然在国公府里杀了人。
杀的还是大姑娘的贴身婢女。
余光中是侧脸冷峻的裴晏舟,男人浑身透着摄人的压迫,就这么冷冷地看着面前那个口无遮拦的人。
宋锦茵知道,不管这个男人会不会动手,他此刻都已经动了杀心。
“是昨日的教训不够,让你想陪着你的丫鬟一起去死?”
说出口的话没留丝毫情面,让只能靠着丫鬟搀扶才能站稳的裴温姝,脸色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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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说罢便阖上了眼。
昨日她与柳氏的对话,是故意存了让宋锦茵听见的心思,想让她彻底断了这份母女情,在这府里寻不到能依附的人,转而为自己所用。
没想到竟是如此顺利。
当初晏舟母亲的死,她虽有所怀疑,但为了国公府,她最终仍是选择了封口,顺着老大,将柳氏母女护下。
这些年她也瞧出了宋锦茵的不容易,可心疼归心疼,为了晏舟以后的名声,往院子里塞人这种事,只能让锦茵丫头顶在前头。
到时候柳氏母女间的嫌隙再无缓和的余地,晏舟又能对其彻底厌弃,那她就能将锦茵丫头远远打发走,或是许给庄子上的人家。
老夫人心中有愧疚闪过,但比起国公府的安宁,那点子愧疚,什么都不算。
......
叶晚秋见着自己母亲让人来唤她回府,一脸不舍。
但面前的人早已失了耐性,脸色一直不太好看。
可叶晚秋并不在意。
不管是不是因着她的祖母,裴晏舟对她比对旁人多了几分温和,这点她一直都知道。
所以她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伸出试探的手,只想快些坐实这场婚事,将这个男人占为己有。
“晏舟哥哥,过几日我大哥准备去城郊狩猎,你,你可愿陪着晚秋一同前去?”
裴晏舟的视线透过面带羞涩的叶晚秋,落到了她后头那片,宋锦茵跪过的空地上。
半晌后,才冷声唤了句王管家,“让人好生将叶姑娘送出去,莫要怠慢。”
“晏舟哥哥......”
叶晚秋笑意淡了一些,语气添了几分不满,小性子一来,伸手便扯住了他的衣袖:“父亲说你前几日刚办完差事,这几日得闲,才让我邀你的。”
裴晏舟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手,步子未停。
拿叶盛林来压他,到底还是稚嫩了一些。
“本世子手上的差事,叶大人怕是知晓不来。”
听他寒凉的语气,叶晚秋一愣,随即压下不甘,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她虽骄纵,但亦是金贵长大的叶家嫡女,一早便知晓,在男人面前,除了偶尔使使小性子,还要有主母的气势,更要识大体,懂进退。
昨日她可以抬起身份惩治宋锦茵那贱婢,但眼下,她却不能太过紧逼。
哪怕适才她瞧见了,裴晏舟望向外头的那双眼,藏了她看不懂的欲。
屋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裴晏舟把玩着那枚水色极差的玉佩,想起昨夜宋锦茵倔强又苍白的脸。
叶家故去老夫人曾对他母亲有过相护,因而祖母让他与叶家接触时,他便多留了几分脸面。
只是原以为那世子妃的位置是谁都行,可临了,却见谁都少了几分耐心。
唯有对宋锦茵的恨,才能让他尝得几分喘息。
又过了半晌,裴晏舟停在仓凛跟前。
“她呢?”
仓凛愣了一瞬,怔愣时瞧见了在旁挤眉弄眼的王管家,许久才反应过来。
“锦茵姑娘说她有些困倦,回了自己的屋子。”
裴晏舟有些不满,又看了一眼面前一身劲装,身材高大的男子。
剑眉星目,棱角分明。
仓凛做了这么多年的贴身侍卫,自然是察觉到了自家主子身上的变化。
他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
很快,裴晏舟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那间偏房外。
里头的人正费力地替自己上着药,一只手拿着布条缠了几圈,却怎么也系不上。
木门被打开,裴晏舟冷着脸踏进屋子。
在宋锦茵反应过来之前,他拿走她手里的布条,垂头替她绑了起来。
宋锦茵眉心微蹙,往后拉开了些许距离,有些不适应他眼下的模样。
“怕我?”
这避之不及的样子又惹怒了裴晏舟几分,“怕我,还敢应下祖母的话?”
“世子既知晓,眼下又是何意?”
“你以为我会如何?厌了你,让你滚?”
裴晏舟勾了勾唇,绑白布时用力拉了拉,待瞧见她蹙起的眉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眸色骤深,让人看不清喜怒。
“这么些年身边就你一个奴婢,瞧久了确实无趣。”
“眼下我倒也生了些旁的兴趣,你好好挑,若是选来的美人能入我的眼,兴许我一高兴,让人替了你也不一定。”
宋锦茵瞧着他暗沉的眸子,试图在里头瞧出旁的意思,可裴晏舟心思太深,除了对她的嘲讽,并未露出一丝旁的情绪。
宋锦茵起身屈膝,忽略掉胸口的不适,规矩地行了个礼。
“奴婢一定会将世子的喜好报给老夫人。”
“用不着那么麻烦。”
裴晏舟压下心底燥意,唇角笑意放大,漫不经心地道:“告诉祖母,就照着你的模样来挑便是。”
“世子慎言。”
“怎么?这府里头有点脑子的,谁不知道你上了我的榻?”
裴晏舟起身靠近,将宋锦茵整个人都拢在了他的阴影之下。
“还是你脸皮薄,要让本世子亲自去说?”
宋锦茵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羞辱她。
要让她记得自己的身份,也要府里旁人记得她的身份。
半晌,宋锦茵深吸了口气,原本半垂着的头抬起,对上了那道意味不明的视线:“世子究竟要如何?”
裴晏舟从这话里听到了几分赌气的味道。
这般不同于往日的淡漠和麻木,让他心底那股不知何时生出来的心魔,无端消散了些许。
只是一想起她应下老夫人的缘由,裴晏舟心底又多了几分暴虐。
他如何不知她的心思。
想靠着别人的手离开他,离开国公府。
真是异想天开。
裴晏舟低下头,笑意森然,语带嘲笑:“宋锦茵,我若是要收人进后院,谁都拦不住,同样,我若是不愿,哪怕是老夫人,也插不进半分手,何况是你。”
顿了顿,裴晏舟松开了她的下巴,用帕子擦了擦手。
“记住你自己婢女的身份,我不是我们那国公爷,不会把后院交给一个暖床的奴婢来打理,你除了老实伺候,其余的,先想想自己配不配。”
裴晏舟的话轻飘飘地落了下来,一字一句狠狠地砸到了宋锦茵的心上。
饶是她从没想过要替他管理后院,也还是被这凉薄的语气压到窒息。
“世子多虑。”
宋锦茵红了眼,压下情绪别开头:“奴婢自然记得自己的身份,往后若不是嫁人,断不会去管旁人的后院之事,尤其还是世子的后院。”
嫁人?
裴晏舟被她刺得脸色一沉,双眸微眯,笑容肆虐又阴寒。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国公府里交了卖身契的婢女,镇国公世子的暖床丫鬟。”
宋锦茵不管不顾,索性也笑了笑:“还有什么吗?”
......
见裴晏舟拂袖而去,宋锦茵反倒松了口气。
待脚步声行远,她才转身去了铜镜前,看了看自己还未恢复血色的脸。
裴温姝对她的欺辱,她眼下虽没法子还回去,但总要借着此事撇清自己才是。
毕竟往院里塞人这事不能成,是大姑娘嘴快,怨不得她。
只是刚准备迈步离开,却见门突然又被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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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被温热覆盖,宋锦茵整个人被一股突来的力推到门后。
她怔愣抬头,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俯身靠近的裴晏舟咬住了唇。
铺天盖地的吻将她疯狂席卷,男人的动作又凶又狠,没有给她留一点后路。
外头有脚步声经过,雪玉询问的声音由远及近。
宋锦茵心中一紧,忙伸手想将人推开。
只是这一只手到底是使不上力,不过刚碰到他的衣襟就被他抓了过去,反手抵到了门上。
“想嫁人?”
温热的吻从唇瓣滑到耳垂。
宋锦茵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被那落入耳中的热气给激到浑身酥麻。
可偏偏就是在这缱绻之下,男人的语气却满是阴鸷。
“你去问问,我裴晏舟的女人,谁敢碰?”
......
那吻纠缠了半晌。
直到外头雪玉问不到人又离去,裴晏舟才停下动作。
“世子,宫里头传了信,陛下让您进宫一趟。”
裴晏舟喘了喘气,本只是想让她长点记性,却不想又差点在这场拉扯中动情。
屋外的冷风随着门开而窜入,裴晏舟眉梢微拧,抬手唤来了王管家。
宋锦茵再去到福禄院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确认柳氏不在,她才跟着嬷嬷进了里头。
“给老夫人请安。”
看着下头规规矩矩的姑娘,老夫人轻叹了口气,示意她到跟前来一些。
“昨日的事,你受委屈了。”
“奴婢不委屈,只是惹了大姑娘和世子的不快,是奴婢的不是。”
宋锦茵眸色淡然,语带恭敬。
老夫人可以表示心疼,但她万万不能应下这心疼,不然便是逾矩不懂事。
“奴婢今日过来,是来向老夫人领罚。”
宋锦茵额头磕向地面,没有一丝犹豫。
衣裙下瘦弱的身子带着轻颤,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因着外头刺骨的冷风。
老夫人瞧见她这副模样,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事情暂时办不成,不打紧。
只要这人心里有了数,知道该往哪靠,才是最重要的事。
直到宋锦茵规规矩矩地磕完了一个头,老夫人才让嬷嬷去将人扶起。
“知道你重规矩,可眼下又没有外人,你这是......哎,到底是受了委屈。”
“奴婢知道老夫人心善。”
恭敬地避开了嬷嬷的搀扶,宋锦茵的声音带了些惶恐。
她仍旧跪在地上,毫无血色的小脸透着不安,柔弱和恐惧尽数透过眉眼展现了出来。
这般示弱,便是连满心算计的老夫人都不免怔了怔。
若不是身上背了这裴府,眼前这般懂事乖巧的姑娘,她倒是愿意让晏舟纳进后院,给个名分好好陪着。
可到底是没有身份。
宋锦茵的声音接着传来,带着些小心翼翼。
“奴婢惶恐,虽是真心想替老夫人办成事,但今日这一场,世子已经从大姑娘嘴里知晓了此事,且还生了怨,奴婢觉着,眼下已经不是送人进去的好时机。”
瞧见院里进了新人,和还未塞人就被旁人戳破此事,到底是不一样。
老夫人眉头皱了皱,目光犀利地看着下头跪着的姑娘。
见其虽惶恐但并未有躲闪之意,眼中凌厉这才缓了下来。
只是那话里生了怨的意思,怕是连带着二房做的事,都一并记在了她背后想塞人的这件事情上。
这齐氏,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也是难为你了。”
老夫人目色又变回和蔼,示意她起身:“若不是温姝骄纵,你也不必受那无妄之灾,这送人之事以后再说,你养好身子,那才是大事。”
“奴婢多谢老夫人,若不是有老夫人记挂,奴婢在这府中,怕是早已失了性命......奴婢不敢奢望其他,只求往后能活着出府,便是万幸。”
宋锦茵咬唇,眸中溢出水雾,却又飞快地抬手拭去。
脆弱,又倔强。
老夫人眼中又有疼惜,像是家中长辈对儿孙的心疼之意。
......
灵翘将宋锦茵送出了福禄院,转身之际,把手上装着果子的篮子递到她手上。
“锦茵姑娘莫要太过忧心,老夫人既然点了头,那姑娘往后的日子,定是会越过越好才是。”
“多谢灵翘姐姐。”
宋锦茵屈膝,迎着亮色的日头,微微眯了眯眼:“能得老夫人看重,是奴婢的福气。”
今日的天比昨日亮堂了些许,连着几日的阴雨也终于散了个干净。
宋锦茵绕上长廊,朝着世子的院子行去。
目色中的感激消散,刚踏出福禄院,便又变回了平常那副淡漠清冷的模样。
她早就知道老夫人一直在寻机会让她办事。
老夫人在等,她也在等。
眼下终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她也终于得了老夫人的点头。
虽然这点头也不过是面上之举,但好歹能让她多生一分希冀。
宋锦茵木然地看着脚下的青石路。
老夫人交代的事不一定真要办成,但她想出府的心,却是一定要让老夫人瞧见才行。
眼前有人影停下,宋锦茵抬头,屈膝行礼,眸色微沉。
“奴婢见过二少爷。”
“锦茵妹妹无需多礼。”
清朗的声音如春风拂面,旁侧经过的丫鬟偶有胆子大的,抬眸偷偷打量,面带欣喜,唯有宋锦茵心底生出了抗拒之意。
她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而后侧过身子,等着裴瑾之先过。
“二少爷抬举,奴婢粗鄙丫鬟,哪当得起二少爷一声妹妹。”
“就算没有大哥这层关系,当年你进府时,你我也是有过兄妹之称,难不成如今锦茵妹妹只记得眼下的事,过往一概忘了个干净?”
宋锦茵眸底一晃,知晓裴瑾之这话,算是拐着弯地提起了假山的事。
她昨日之所以敢对着裴瑾之开口求助,赌的便是他在府里的温文尔雅。
君子可不会见死不救,也没法子直接对她动手。
“世子曾叮嘱奴婢,为人婢子,只要记住自己的本分即可,其余的,记多错多,说多,更是错多。”
宋锦茵半垂着头,声音不急不缓。
“是吗?锦茵妹妹对大哥倒是死心塌地,只是不知以后世子妃进了府,那后院可还有妹妹的容身之地?”
“奴婢自然......”
“小心。”
裴瑾之抬手拂过她的肩,收回时指尖轻抬,极快地划过她的脸颊一侧,“有虫。”
宋锦茵心底一惊,却见裴瑾之俯身又靠近了一些。
“听闻大哥的婚事被陛下惦记上了,锦茵妹妹以为,你还能在他那待多久?或者说,以大哥的性子,他又能留你多久?”
“我那后院倒是也没什么人,大哥素来无情,与其被他丢去千金阁,不如早点做打算。”
“他不可能会为你心软,锦茵妹妹,你比谁都清楚。”
裴瑾之的眼底有野心闪过,极快。
原是想用裴晏舟来逼死这个丫头,可临了多瞧了几眼,却让他又冒出了旁的念头。
宋锦茵的眸色越来越冷,避不开时,索性也没了退却之意。
她知道裴晏舟无情,但裴瑾之,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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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冷的可怕。
裴温姝被这压迫感吓得哭了出来,想辩驳又不敢开口,身子失了力往下滑,最终跪倒在地。
她到底是被宠坏了。
见着她这大哥虽然性子清冷,但比起早些年,瞧着像是平和了许多,这才渐渐失了分寸,在被那婢女的死给吓到后,怒上心头,脑子一热便冲了过来。
可谁知,裴晏舟什么都不用做,单单站在那,就能把她吓破胆。
“裴温姝,昨日,我给过你机会。”
裴晏舟的声音透着冷冽,话音一落,便抽出了身侧仓凛的长剑,对上了地上那个痛哭的人。
院子里的人顿时跪倒了一片,求饶声散开,就连宋锦茵也怔愣了一瞬。
王管家眉眼透着急切,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宋锦茵的身上。
国公夫人是世子的死穴,谁都不能提。
整个院子里,跟这事有关但依旧活了这么多年的,唯有宋锦茵一人。
想罢,王管家用眼神示意,想让她开口劝上一劝。
宋锦茵伸出的手停在裴晏舟衣袍旁侧,有些犹豫。
让她劝,不知道会不会让裴晏舟再狠上几分。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才是你的妹妹,我才是你的亲妹妹!”
裴温姝哭得凄惨,这动静,要不了多久就会把老夫人和几房的人全招来。
宋锦茵想起昨日的场景。
旁人的事,她向来算得清楚。
眼下这一出到底也和她有几分关系,哪怕她不在乎这裴温姝的生死,也不想在得了老夫人允诺她出府前,闹出不好收场的事。
想罢,宋锦茵定了定心,轻轻晃了晃裴晏舟的衣袖。
男人瞧过来的目光依旧带着狠戾,似乎要冷到人心里去。
“大姑娘好歹是二房的掌上明珠,世子若是真动了手,老夫人怕是会经受不住......”
“那又如何?”
裴晏舟掀眸扫了一眼地上的人,眸色阴冷:“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就该承受得住这后果。”
裴温姝听见他冷血又无情的话,心中猛地一沉,慌乱更甚。
只是越是如此,她心里就越存着不甘。
面前这冷如罗刹之人,身上明明就和她流着同样的血,凭什么要踩着她,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婢出头!
裴温姝双眼通红,压下心里的慌乱,硬着头皮冲着他哭喊。
“我才是你的妹妹!就算我要了她的命,你也不该这般对我!何况巴不得她去死的人明明是你!”
“你当她真对你死心塌地不成?昨日她可是背着你应下了祖母,要给你院子里塞人,要让你生米煮成熟饭!她就是个四处寻人攀附的贱婢!”
“她从来都不是真心对你,从来都不是!”
话音一落,连王管家都愣在了原处,不敢发出动静,也不敢多看一眼旁边人的脸色。
院中如寂静深渊,寒凉之意逼的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外人不知,但世子院里的人都瞧见过,曾经宋锦茵因着旁人差点葬身于大火时,世子身上的嗜血之气有多骇人。
宛若底下的冷面阎王,手一抬,就能要了所有人的命。
“是吗?”
裴晏舟侧了侧头,眼尾染上点点腥红之色,唇角却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还是背着我,选了祖母?”
宋锦茵一怔,脸上失了些血色。
回想起昨日在老夫人跟前应下的话,她唇瓣微张,可半晌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算背弃吗?
宋锦茵心尖颤了颤,可随即又倔强地抿紧了唇。
她要出府啊,她要去找她的爹爹,要去寻曾经疼爱她的娘。
她不能永远被困于这方寸之地,不能一直被囚禁在裴晏舟的恨里,在这高大府邸,整日瞧不见出路,只等着看他和旁人相敬如宾。
宋锦茵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来,挺直的背脊在强撑着固执。
她确实没打算违背老夫人的意思。
可其实说起来,不管她想不想,她也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不是吗。
“大哥......”
地上的人见裴晏舟不仅没有心软的迹象,反倒还越发的可怕,裴温姝吓的又哭了起来。
她顾不上其他,也不敢再犟嘴,慌乱地磕起了头。
“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大哥求你,求你......”
裴晏舟侧着头,但长剑却一直抵着裴温姝的脖颈,让众人惊慌无措。
只是那长剑到底是没有挥下去。
在裴晏舟失了耐心时,叶晚秋在院口,温柔地喊了一声晏舟哥哥。
宋锦茵攥着他袖口的手落入来人眼中,收回时带了些急促,也带出了些难堪。
“晏舟哥哥,你为何要凶温姝妹妹?”
“谁带你过来的?”
低沉的声音明显比适才多了几分清明,除了宋锦茵,院子里所有的人似乎都松了口气。
“我母亲过来看老夫人,我就偷偷溜过来了,晏舟哥哥这是......不想见到晚秋吗?”
裴晏舟收回了剑,抬手接过王管家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余光扫过沉默不语的宋锦茵,走到了来人身侧。
“外头天冷,你身子单薄,去里头坐。”
“那,温姝妹妹呢?”
“你不是要替她求情?”
“可以吗?”
叶晚秋抿唇眨了眨眼,一脸希冀地盯着面前的男子。
裴晏舟神色未变,许久未开口,让旁人又将心提了起来。
半晌,男人轻笑一声,喜怒不明。
“我剑都收回去了,你说呢?”
“晚秋就知道,晏舟哥哥一定不会是无情之人!”
宋锦茵脸色又白了几分,一颗心像是被撕扯开,不停地在往下坠。
裴温姝临走前狠狠瞪了宋锦茵一眼,可宋锦茵却站在原地,连半分目光也没分过去。
许久后,院子空荡,唯有前厅传来热闹之声。
昨夜的探望,杖毙的丫鬟,到底还是让她生了些自作多情,只是这情还未开始生长,就被裴温姝的话掐得干干净净。
她应了老夫人的话,在裴晏舟眼里,就等于背叛。
只是宋锦茵没想到,裴晏舟如此滔天的怒火,竟是连质问也没有,就为了叶晚秋一句晏舟哥哥而消了个彻底。
她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远处。
曾经那声哥哥,只有她喊过。
“锦茵姑娘,外头风大,你眼下风寒未退,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王管家安排好了事,转头瞧见宋锦茵孤零零的身影,多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见她听见这话依旧未动,僵硬着身子如失魂般站在原地,王管家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
“锦茵姑娘,你这是何必呢,世子虽说对你有恨,但这些年始终还是习惯了你在身边伺候,就算往后世子妃进了府,姑娘也绝对能得个好身份。”
“王管家误会了。”
宋锦茵的心抽疼了一瞬,哑着嗓子,扯出一抹笑,转而又是一片淡漠之色。
“我适才不过是在想旁的事,至于世子身侧的位置......我既应了这一声奴婢,自然,也不会有任何觊觎的心思。”
瘦弱的背影走回了廊檐下。
原本水润的眸子被空洞侵占,不知看向了何处,仿若万物都在眼中,却又落不到实处。
“姑娘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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