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瑶:“……”
聂怀桑:“……”
金光瑶本就失血过多,又被巨响震得发懵,刚刚站稳身形,只见没了门的正堂中飞出一人,二话不说伸手捏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那手如铁钳一般,金光瑶几乎听到了自己骨骼于断裂边缘发出的咯咯声。
“大哥不可!”聂怀桑伸手想要阻止,然他于金光瑶两人的力气于来人而言如同小猫小狗。
金光瑶脑中嗡了一声,抬起开始发黑的双眼看向斜下方,来人双目赤红,五官因仇恨与愤怒而扭曲,完全没了平日坚毅刚直的模样。
聂明玦!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醒来时聂明玦就不在棺中,本该被封印于穷山恶岭的棺材出现在清河不净世,他能以鬼道护住本该消散的魂魄,有魏无羡这鬼道老祖在,聂明玦为何不能被净化为有思想的走尸?
“金!光!瑶!”
他作为金光瑶的一辈子,最怕的就是聂明玦,此番借尸还魂,竟然又落在聂明玦手里。这是怎样的倒霉!纵他有千般机关万般算计,被聂明玦认了出来,也绝没有了半点生机。
耳边是聂明玦震雷一般的怒吼,金光瑶被连掐带吓,心道,我命休矣……
金光瑶当然没有死。只是离死也不远了。他本就被在要害处戳了一刀,逃跑中又让江、金两家的修士补了几剑,全靠夺舍后属于金光瑶魂魄的力量才撑到救援。
聂明玦成了走尸,力气比起活着的时候更是有增无减,估计是聂怀桑使了法子让他安静了下来,不然这刚得来的皮囊怕是要成断头尸。到了那时,他也要随之魂飞魄散。
此时他半死不活地躺在东厢床上,经过大半月良药灵力轮番灌溉,总算将小命再一次捡了回来。脖子上的手印还没消,这两天刚刚能坐起身,能开口说话,他就拐弯抹角地向伺候的鹤童要了镜子。
“……”
真是倒霉!
镜子里的脸秀丽白皙,有几分女相,无疑是很讨人喜欢的面貌。金璇此人他还是有些印象,资质虽好,却胆小,因而不得用,便越发胆小。平日里唯唯诺诺,看上去很是小气。但换成了他,同为金家人的弊端就显露了出来。两人均肖母,神态上一改变,这张脸除了眉间没有丹砂,与前世的金光瑶竟有六七分相似。
金光瑶放下镜子,心道:“还当聂明玦对我深恶痛绝,隔着另一具身躯都能用他的恶狗鼻子嗅出我来。原来是因为长得像。这下命保住了,只盼聂大不要因为这张脸迁怒与我才好。”
想了想,又收敛气势,垂头含胸,将一个阴沉内向的少年模仿地惟妙惟肖。
正午时分,聂怀桑出现了。金光瑶正歪在床上,因为用了辟谷丹不需进食,从鹤童口中又套不出什么话,在暴露的惶恐中度过了大半个月,此刻见了摇着扇子一脸歉意的聂怀桑,竟还有些高兴。
聂怀桑关怀了他的伤势,歉意道:“金小公子,实在对不住,这些天为大哥善后,实在腾不出空来好好看望你。我大哥他……你明白的。他怨念未散,又失了仇人,平日里还好,那天见了你胸前的金星雪浪,又看你和……你和那金光瑶太像,这才失了理智。好在他将你掐起来又丢在地上,没等补刀,怨气就散了些,听说你是金璇,马上住了手。”
金光瑶即便被摔晕过去,也能想象出当时是怎样的惊险。以聂明玦对他的恨意,怕是将他用刀戳个稀烂也难解心头之恨。不由得在心中撇了撇嘴,面上却做出茫然状,问道:“聂宗主,这可如何是好,都说敛芳…金光瑶害了赤锋尊,而且赤锋尊不是死去多时了吗……?”
赤锋尊成了活尸这等事显然是不足与外人道的。所以未免泄露更多秘辛,还是将他远远发配的好。
聂怀桑显然没听懂他的暗示,又道:“还是叫我聂叔叔吧。你放心,大哥素来恩怨分明,你既不是金光瑶,他自然不会再找你麻烦。你且好好养伤,痊愈之后,大哥亲自教导与你,不会让你荒废了光阴。”
犹如晴天霹雳,金光瑶的脸瞬间失了血色,双手藏在被中微微发抖,不信道:“这怎么可以,我与那人相像,只怕赤锋尊见了心里不舒坦。”
赤锋尊不舒坦,他也不舒坦。赤锋尊尚且可以靠杀他性命舒坦一下,可苦了他金光瑶。他在聂明玦面前做戏做了半辈子,如今实在是做不下去了。
“怎会?”聂怀桑看不出他隐藏的表情,以为他不好意思,便宽慰道:“这是大哥亲口提出的。大哥说他不便外出,平时又没有事做。而没有教好金光瑶,手段强硬,逼得他踏入邪途更是平生遗憾。你就当安抚他也好,一定要与他好好相处。”
一番话听的金光瑶心中五味杂陈。他只道聂明玦瞧他不起,恨不得没有他这个义弟,又碍于他在射日之战的功劳不得不容忍于他,却不想聂明玦杀身大仇当前,竟还觉得前世自己所作所为,有他赤锋尊的责任。
转念一想,他自认有一套相人之术,却屡屡于聂明玦处失效,怕是因为他本身龌龊卑劣,偏不愿相信赤锋尊真如表面上那样公正无私,无欲无求吧。
他一走神,聂怀桑便当他应了这事。当然就算他不应,估计结局也不会有不同。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金光瑶只得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应付聂明玦,分不出心神思考如何脱身,脱身后又如何躲避四大世家痛打落水狗的事了。
该来的总要来,这一天,他耷拉着脑袋立在正堂,松垮肩膀,将上不得台面几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没多时有人从他身后新换的正堂大门走进,绕过他,坐在他年前的座椅上。
金光瑶低着头,只看得一双镶金玄靴。聂明玦一身凛然杀气与生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聂明玦坐着他站着,聂明玦敲敲手边梨花木的扶手,他也得颤上一颤。
好在他不用像做金光瑶时那样非要挤出一张笑脸。
嗯,也不用忍着不打哆嗦。
毕竟他现在可是“性格懦弱烂泥扶不上墙走了歪门邪道”的金璇。
金光瑶心道:“原来我这辈子,和上辈子没个大差,在威风凛凛的赤锋尊面前都要像见了猫的老鼠。”
聂明玦显然很是瞧不上他这幅做派,喝道:“抬起头来!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
聂明玦生的人高马大,灵力浑厚声如洪钟,金光瑶这小身板在这一喝之下又颤了颤,硬着头皮抬头,只见聂明玦一身玄衣,腰系金带,一张冷如寒霜的俊脸不怒自威。若不是肤色苍白无血色,裸露的脖颈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缝合印记,当真与生前一般无二。
在他还是孟瑶,投在赤锋尊帐下时,聂明玦见了他,偶尔还能有个笑模样。只是后来,聂明玦哪次见面不是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一副冷冰冰的神情。偏他还要满脸堆笑恨不得说是是是您说的对。
“你是金璇?你的事我都听怀桑说了。”威严的赤锋尊威严地问。“你说实话,到底有没有修炼过邪术?”
金光瑶早就检查过这具身体,元阳已失,虽成金丹,但根基不稳,显然不是靠的正统功法。眼下瞒不过聂明玦,只得硬着头皮道:“回赤锋尊,有。”
然后他被对方陡然凛冽的威压压得双腿一软,跪下了。
“你与金阐及其他弟子双修,可有威逼利诱?”
金光瑶咬了咬牙,这他是真的不知道呀!不过看金如兰查出的结果,金璇怕是真的清白不了。只是不知聂明玦知道多少,而他要如何回答,才不至于触怒了赤锋尊这颗嫉恶如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