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归亭猛地按住她的手,声线发冷:“小雪,我要和陈舒结婚了。”
“亭哥,你还记得八岁那一年你在孤儿院的老槐树下说这辈子都只对我一个人好吗?”
卢雪嘉抬起孱弱的水眸,梨花带雨地问:“你现在爱陈舒吗?”
这个问题,我同样想知道答案。
纪归亭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睛,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我不爱她。”
“陈舒跟了我这么多年要给一个交代,而且她是个疯子,要是让她知道,说不定会对你做出什么事。”
卢雪嘉嘴角翘起胜利者的弧度,“我知道了亭哥,我会等你和她断干净的。”
“亭哥,我今天能就在这里睡吗?你抱抱我,我有点冷。”
纪归亭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抱住了卢雪嘉,拥在了温暖的怀里。
这张床是我亲自找人定制的,生怕纪归亭在画室睡得不舒服,现在上面却躺着我的未婚夫和另外一个女人。
甚至,床的底下藏有我的尸块儿。
我怔怔地摸着胸口,明明心脏已经被歹徒捏爆了碎成汁水,可为什么它在疼?
纪归亭对我真的只是出于责任,他拒绝卢雪嘉是因为怕我情绪激动给他心爱的女人带来麻烦和伤害……
纪归亭你多爱卢雪嘉啊!你为她做的桩桩件件都是我求而不得。
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一滴滴砸在地板上再挥发,就像我的感情在纪归亭那儿从未出现过。
6
纪归亭回到地下一层的画室,他皱着眉头看着挂在墙上的人皮画,突然一直放在画室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纪归亭几乎立刻打开了手机,黑沉沉的眸子看到一条垃圾广告后,表情蓦地变得烦躁。
他翻出来我的聊天页面,最近的对话还停留在上个礼拜。
我逛国画展览的时候看到了一幅画,画上的母羊正在哺育可爱的小羊羔,动物神态拿捏得栩栩如生。
我忍不住拍下分享给纪归亭,对方很快回了我,冰冷的语气如同锋利的锥子。
柔弱的母羊尚且不顾一切地哺育自己的孩子,你呢?
这句话扎得我胸口一阵窒息得痛,连续两天没吃下去饭。
现在,纪归亭的手指无意识地滑动,刷新微信最新的消息,片刻后给我发过去一条消息。
婚礼还有半个月举行,你再闹我们就取消结婚!
纪归亭还不知道我已经死了,还在威胁我赶紧回来。
我的灵魂在他身边不屑地哼笑,可惜我再也不会受他威胁了。
谁会威胁成功一个死人?
7
看着熟睡的纪归亭,五官如同教科书般标准且完美,睫毛浓长,胸口随着呼吸的频率上下起伏。
我试图掐死他,双手却直直地穿过去。
我眼眸一黯,孤魂野鬼的不知道应该去哪,干脆恍恍惚惚地蹲在床边。
纪归亭争取被大师收做徒弟的期间,我意外怀孕了。
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条红线,我既高兴又不高兴。
我骗纪归亭白天读书晚上兼职,实际上我休学每天打两份工,这才勉强维持生活。
以我们那时候的条件,根本不够抚养一个孩子,甚至能带来麻烦。
我瞒着纪归亭一个人去医院偷偷打掉了这个孩子,从注射麻药开始我的眼泪一直在流。
怎么可能不伤心?
那可是我和纪归亭第一个孩子!
那是我们的孩子!
冰冷的机械工具一点点地把未成形的胚胎从我的子宫挖走,手术完我疼得蜷在床上浑身发抖,冷汗和眼泪肮脏狼狈地混成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我不想给纪归亭带来压力,可是没过多久纪归亭还是知道了。
他拿着医院人流的单子,眸子猩红,大声地质问:“你打胎之前跟我商量过吗!你休学去打工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陈舒!我是一个男人,我不是一个窝囊废!”
我们吵得很凶,彼此间用了最激烈恶毒的语言,互相扇了对方两个耳光!
最后我气得夺门而出,离家出走一个多月才回来。
8
卢雪嘉在我的婚房住了三天。
整套别墅的装修是我一步步盯着工人建造的,我还没好好地和纪归亭在甜蜜的爱巢享受,她却表现得像一个女主人。
系着围裙的卢雪嘉将煮好的汤端上餐桌,纪归亭一直低头看着手机。
她开玩笑地说:“对了,我这几天怎么没看见陈舒?你们吵架了?”
纪归亭缄默不语。
气氛陷入了僵滞。
卢雪嘉环顾四周,别墅的墙上有我用来装饰新婚的红色气球和蝴蝶结,她慢悠悠地开口:“女人心海底针,没准今天想结婚明天就不想了,陈舒没准得了婚前恐惧症所以逃了……”
“刷——”
纪归亭倏地起身,黑如深渊的眸子掠过一丝清晰的警告:“别再说这种话。”
被凶了的卢雪嘉感觉到一丝委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这几天我一直在这两人之间游荡,估摸着放在画室床下的尸块儿也快腐烂发臭了。
纪归亭虽然天天出入画室,心思却明显不在修复那些古画上,常常看着这些画发会儿呆,然后打开手机刷新消息列表,有好几次我看到他打了一行字,最后却默默地删除。
今天他实在沉不住气,联系了几个我们的共同好友,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我去哪了。
纪归亭脾气暴躁地摔了手机,俊美的眉宇少有地出现一丝不安和焦躁。
快中午的时候,调查案子的警察来到别墅盘问卢雪嘉。
“您前夫犯下那么多案子,杀了那么多人,您一点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卢雪嘉的前夫胡康在外界眼里一直是条件优越的老好人,父母是高知人士家境丰厚,自己本身毕业于最顶尖的医学院,未来前景一片灿烂。
曝光之前,谁都想不到这么一个优秀的人,背地里却是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杀人魔。
警察这次来说了更多关于胡康犯罪的细节,他们找到了胡康一处经常去的抛尸点,是一处被荒废了的农村平房,大白天的警察进去就闻到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随着菜窖盖的打开,那股恶臭直接冲上天!紧接着发现零乱散放的各种人体器官和组织。
警察初步辨认出了九个人的DNA,其中有六个都是女性。
胡康最喜欢挑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性下手,用残忍的手段肢解尸体,再掏空她们的内脏,最后仅剩下一张软趴趴的人皮,他再往里面塞棉花做成人皮娃娃。
胡康的手机里有一个专门存放这些人皮娃娃的相册,他给相册起名为艺术品。
盘问完卢雪嘉,警察顺便问了纪归亭的人际关系,临走前嘱咐道:“劝你还是早点把离家出走的太太接回来吧,我们已经封锁了各个高速路口,胡康肯定逃不出去,他还在市内流窜说不定会再次犯案,你太太如果是一个人……”
剩下的话纪归亭没有听完,他这几天盲目地认为我们是像往常一样最普通不过的冷战,根本没想过市内有一个逃窜的杀人魔。
警察走后,卢雪嘉像这几天一样过来抱纪归亭,却被男人一把推开!
“啊!亭哥!你干嘛?你、你的脸色好差……”
纪归亭没空管跌落在地的卢雪嘉,顾不上任何体面和矜持,连忙给我发消息。
陈舒,你在哪?
陈舒,别闹了!
你不就是因为我画了卢雪嘉的肖像画生气吗?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我错了,我认错,你快回来好不好?再过几天就是我们的婚礼……
陈舒,求求你快回家吧。
我终于看到纪归亭着急担心我的样子,我忽然开始好奇,他知道我死了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9
纪归亭发的所有消息犹如石沉大海,他再也克制不住地给每一个认识我的人打电话,焦急地询问下落。
“陈姐?我不知道啊,我们都以为她提前请婚假了呢。”
“陈舒?没联系过……对了,再过一个礼拜就能喝你们的喜酒了吧?祝你们天长地久,百年好合!”
“我见过陈舒,一个月前她来我们店订做结婚对戒,设计图是她自己一笔一笔画的。”
纪归亭把所有能联系的人都联系了个遍,最后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掌心在发抖。
“亭哥……”卢雪嘉小心翼翼地靠近。
“你说陈舒是因为婚前恐惧症,所以才离家出走的对吧?是了……她肯定是生我的气了。”
纪归亭像是想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宽慰的笑,但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他用这种幼稚蹩脚的理由说服自己,起码这样去猜测的话,我还活着。
纪归亭报了警,跟警察在外面找了我整整五天,再次回到别墅时俨然像变了个人,神情颓废。
“亭哥。”卢雪嘉匆匆走到他面前,惊慌失措的视线瞄向画室:“你不在这几天里面一直传出来臭味儿,像是肉坏了的味道,我不敢进去……”
纪归亭敏感的神经末梢被挑动,眼底第一次露出深深的惊惧。
他飞快地跑到画室,阴森的地下一层刚靠近就能闻到传出来的阵阵腥臭,叫人闻一下就恶心!
“不可能的……”纪归亭颤抖地用钥匙打开画室的门,尝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画室一眼看过去摆放整齐,没有任何异样,可突然冲出来的臭味儿令纪归亭的胃一阵痉挛,控制不住地站在门口干呕了几下。
卢雪嘉用帕子捂住口鼻,过来安慰纪归亭:“该不会有老鼠进了画室然后死了吧?亭哥你是担心陈舒?可画室一共就这么大的地方,陈舒不可能……”
话说到一半,卢雪嘉突然止住了话茬,她看向了前几天两人抱着一起睡过的床。
纪归亭僵硬的脖子机械性地一转,床下似乎是臭味的来源。
他一步步走过去,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消失,“不可能的,绝对不会……”
随着床被推开,死了这么多天的“我”终于重见天日。
卢雪嘉当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翻了个白眼昏了过去。
纪归亭死死地看着腐烂到已经渗出尸水的一摊肉,半晌坐在了地上,用嘴型一字一顿地念出我的名字。
“陈舒……”
10
闻讯赶来的警察迅速封锁了现场,DNA对比很快出来,警察拿着报告单来到浑浑噩噩的纪归亭面前,语气带着遗憾:“死者确实是你的未婚妻陈舒……”
“不是的。”
纪归亭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满认真,语气笃定:“警察同志你们弄错了,这不是我的未婚妻,你们帮我找到我的未婚妻好不好?她叫陈舒,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斤,我们在一起七年……”
警察面面相觑,这些数据和尸检报告结果全部吻合。
“纪先生,这些尸块儿确实是您妻子的,不过关键死者的人皮还没有找到,她生前好像还被抽了血,请您回忆一下最后一次和未婚妻见面的场景。”
“我都说了!死的人不是陈舒!”纪归亭一把抢过尸检报告撕了个粉碎!
“陈舒怎么会死呢?我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画室吵架!我出去散了会儿心就回来了!陈舒的尸块儿怎么会被藏在这里?除非……”
他的语气一顿,喉咙像是被人死死地掐住,伴随着那天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巨大的恐惧。
许多细节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他进别墅前确实听到画室传来了动静,不过被卢雪嘉拦住脚步后就没有再管。
难道……凶手那时候正在画室抽血、分尸、剥皮?
凶手之所以掩盖现场的踪迹,是因为他没办法拖着一具尸体离开,必须这么做拖延时间。
尸块儿被藏在了床下,那么另外能藏人皮和人血的地方就只有……
纪归亭蓦地看向了挂在墙上的人皮画,明明是一副古老的画卷,送进画室修复的时候还是干巴巴的人皮,现在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新鲜,甚至皮肤的纹路也越来越清楚,好像回到这幅人皮画刚被制作出来时候的样子,带着新鲜的血迹,触之如同碰触少女肌肤一样柔软。
“不会的、不会的……”
纪归亭修复了几百幅古画,第一次对一幅古画产生了不敢靠近的恐惧。
警察把人皮画从墙上摘下来,暴露出人皮画的背后不知何时黏上去的另外一张人皮。
两张人皮互相粘连已经无法分开,有些地方生出了蛆虫在缓缓地蠕动,另外警察还在红色颜料桶发现了血液反应。
凶手杀人分尸的整个过程残忍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凶狠的手法让在场所有人心尖一寒。
纪归亭脸色惨白,脊背绷得直直的,攥着拳头的手用力过度,指甲渗透进皮肤,淅淅沥沥地滴答出了血珠。
“纪先生。”警察叹了口气:“请您节哀。”
“节哀?我为什么要节哀?这不是我未婚妻!这不是陈舒!”
纪归亭拼命摇头,目光却一眼不眨地瞪着我的人皮,卢雪嘉一脸心疼地过来:“亭哥你不要太难过,警察肯定会抓住杀陈舒的凶手,你……”
纪归亭忽然转过身表情扭曲得可怖,双手用力地捏住卢雪嘉的肩膀,力气大到卢雪嘉的肩膀骨头传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你把陈舒还给我!”他大声地怒吼:“凶手是胡康对吧!这种犯罪手法和他如出一辙!让你老公赶紧收手!我愿意用所有换回陈舒!你快点联系你老公!”
卢雪嘉疼痛难忍地抽着冷气:“亭哥,你在说什么啊……”
“求你把陈舒还给我,我要陈舒,我爱陈舒……”
纪归亭高大的身躯仿佛被抽了筋骨缓缓下跪,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狼狈不堪的样子。
像是疯了一样自言自语。
“陈舒,我爱你,我爱的一直是你,我只是气不过。”
“气不过你擅自做主打掉孩子,气不过你瞧不起我,气不过你动不动离家出走。”
“只要你回来,让我干什么都行。”
“陈舒,你在哪?”
“陈舒,你回家吧。”
“老婆……”
我看着这个痛不欲生的男人,他双眼布满猩红的血丝,颤抖着肩膀,一幅精神错乱的模样。
看上去可怜,又可恨。
或许他这一刻真正意识到了后悔,可是我已经死了啊!
11
纪归亭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吃不喝,活得像是一具能呼吸的死尸。
卢雪嘉啪嗒啪嗒地掉眼泪:“亭哥我求你吃一口吧,都过去三天了……”
“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正在一遍遍抚摸我们结婚请帖的纪归亭迟缓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得可怕。
“滚出去,这是我和陈舒的家,你给我滚出去!”
“你走了,陈舒就能回来了。”
“对,陈舒一定是因为生气,所以不肯见我,她气我把你带回了家。”
纪归亭蓦地抓住卢雪嘉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拖拽女人往门口去,卢雪嘉的腿绊到了桌子,嗑得青青紫紫,她痛苦地喊出来:“亭哥我好疼,你别这样,求求你……”
就在这时,纪归亭的手机响起,是警察打过来的。
胡康抓住了。
在外逃窜半个月的胡康终于落网,他被审讯的时候竟然张狂地大笑:“反正老子活到现在已经杀够了!杀回本了!来啊!有本事杀了我!”
警察局来来往往的都是被害者的家属,看到这一幕恨不得冲进审讯室让这个畜生体会生不如死的滋味!
胡康交代得十分痛快,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审问到我的环节,纪归亭和卢雪嘉申请了旁听,警察严厉地问:“你为什么要杀陈舒?你认识陈舒吗?你是怎么进入别墅的?”
方才交代案情干脆利落的胡康突然像变了个人,一会儿看天花板一会儿看地上,无论问什么都不吱声。
卢雪嘉慌张地扯了扯纪归亭的袖子:“亭哥,我们快走吧,警察会问出来的。”
纪归亭恍若未闻,胡康猝然间扭头看了这边一眼,两个男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彼此都充满了恨意。
胡康倏地咧嘴一笑:“我杀那个姓陈的女人,是因为……”
“不要说!”卢雪嘉急了,掌心紧紧地拢在一块儿,用祈祷卑微的眼神看着胡康暗暗摇头。
然而胡康还是指向了卢雪嘉,吊儿郎当地开口:“因为她。”
审讯室一片死寂。
胡康漫不经心地说出了全部真相,他读大学的时候认识了卢雪嘉,一开始仅仅对这女人有点好感,是卢雪嘉主动贴了上来,他们理所应当地结婚。
胡康从小就被父母执行严格管教,人格越来越扭曲分裂,一个人格是时刻完美的老好人,另一个人格是崇尚暴力的虐待狂。
他把卢雪嘉当作妻子,老好人的思想让他对卢雪嘉百依百顺,尽责地担任一个完美老公。
时间一长,他发现卢雪嘉“背叛”了自己,她的心底装着别人。
这种刺激下,胡康觉得不管是父母还是爱人都对自己不公平,他稀里糊涂地杀害了第一个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有一次卢雪嘉看到了自己行凶回来,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烧掉的血衣。
胡康认为自己完了,卢雪嘉肯定会报警把自己送进监狱,他再也体会不到杀人的快乐。
他不想杀卢雪嘉,毕竟卢雪嘉和那些随随便便的女人不一样,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
让胡康没想到的是卢雪嘉没有报警,反而对待自己跟过去没什么两样,从那一天开始对方常常把陈舒这个名字挂在嘴边。
“我知道你想让我杀了姓陈的女人,因为没了她,你就能光明正大地和别人在一起。”
胡康不屑地哼笑:“可我又不是傻子,既然我杀人的事没有东窗事发,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戴绿帽?”
警察皱着眉头问:“所以东窗事发后,你就去杀了陈舒?”
纪归亭扫了一眼身边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的卢雪嘉,她哭喊着辩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亭哥你相信我!那些话我没有说过!胡康他就是个疯子!是个变态!我不会做那种事的!”
胡康耸了耸肩膀:“反正我肯定要死了,死之前当然要让我的妻子高兴高兴,毕竟她当年可是放弃了穷小子初恋,选择了我,正好我多杀一个就能过一把瘾。”
话音刚落,一旁的纪归亭猛地冲过去狠狠给了胡康一拳!
一拳还不算完,纪归亭紧咬着牙关,每一拳都抡圆了力气砸下去!审讯室响彻了砰砰的声音,最后纪归亭被拉开的时候,拳头渗透出血,胡康的五官都被打得凹陷进去!
过了几日警察通知了案件结果,胡康涉嫌故意杀人罪等多项罪名,等待他的是板上钉钉的死刑。
卢雪嘉在数日的逼问下终于心理防线崩塌,承认自己教唆胡康杀人。
她那天出现在别墅门口不是巧合,她就是在给胡康放风,拖住纪归亭好让胡康快走。
胡雪婷涉嫌教唆杀人、包庇罪判处七年零两个月。
不过短短一个月而已,她就在狱中被霸凌致死。
12
案件走完了所有的起诉流程,纪归亭给我办了一场葬礼。
墓碑上刻的是:亡妻陈舒。
一个接一个朋友在我的墓碑前放下悼念的白菊。
“小纪啊,你不要太伤心,人还是要往前走。”纪归亭那位得高望重的老师也过来参加葬礼,语重心长地拍拍肩膀,转而一脸惋惜:“不过也是我理解你的心情,陈舒是个好孩子,她救过我们一家三口。”
纪归亭呆板的眼球缓缓转动,喉咙发出艰涩嘶哑的声音:“老师为什么这么说?”
“四年前我家发生了大变故,我女儿查出了白血病急需骨髓移植,那时候感觉天都塌了,有钱有地位又怎么样呢?什么都换不来适合我女儿的骨髓,我就想如果女儿没了,以后我再也不捣鼓文物了。”
“这个时候陈舒找到了我,她说想试试骨髓配型,想不到万分之一的概率竟然配型成功。”
“我和孩子妈妈求她把骨髓移植给女儿,她说她刚流产打胎需要休养一阵子,我们当然同意了。”
“移植手术那天陈舒来了,脸上有个巴掌印看起来不太开心,她说她和你吵了一架,我想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动手啊,气得我当场想打电话给你以后不用再找我了,结果陈舒拦住了我,她还拜托我收你做弟子。”
“后来手术非常成功,陈舒这孩子吃了很多苦,手术结束后导致极度贫血整整休克了三天,后来我和孩子妈妈经常带她去医院定期检查身体,基本上每次都需要住院几天,她不想让你知道,怕伤害你的自尊心,每次住院都谎称心情不好去散心几天。”
纪归亭脸色惨白,呆滞地看着墓碑上我的黑白照片,忽然毫无前兆地捂住胸口,嘴里喷出一口暗红的血!
我看着纪归亭被送进医院急救室,抢救成功后他说出的第一句话是“为什么要救我?”
他沉默地回到别墅,打开所有房间的门,最关键的是画室的门。
纪归亭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陈舒,我把画室打开了,以后随便你进,真的,我再也不敢生气了。”
“你回来吧,我好想你。”
“我真的……好想你。”
纪归亭把脸深深地埋进掌心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哽咽在偌大的别墅凄厉地回响。
葬礼第三天,不吃不喝的纪归亭迅速地消瘦憔悴下去,很快就瘦成一具骨头架子,他躺在沙发上颤颤巍巍地拿出一瓶安眠药,然后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结婚对戒,露出一个异常满足的笑容。
“陈舒,我这就来找你……”
他打开安眠药一股脑地倒进自己的嘴巴,看他被噎得眼珠凸出的狼狈样子,我突然无比愤怒地喊了出来:“够了!”
“陈舒……老婆……”
恍惚的纪归亭看见了我,不顾一切地从沙发上滚落摔在地上,手臂弯曲成一个不正常的弧度,明明骨折了却忍着巨大的疼痛向我爬过来。
“老婆是你吗?我终于再见到你了……”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我深吸一口气,居高临下地看着纪归亭,极其冷淡地吐出两个字:“不好。”
纪归亭表情一僵,泪如雨下:“对不起老婆,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起……”
“我死之后一直看着你们,看到你带卢雪嘉进了我们的婚房别墅,看到你和她接吻拥抱,看到你说没那么爱我……”
“纪归亭,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却这么对我,我不会原谅你,我死也不会原谅你。”
纪归亭的瞳孔骤然紧缩,喉管剧烈地痉挛,他的眼睛红得像能滴出血,整个人痛苦地蜷缩在一起,发出不像人的低吼:“不!不!陈舒!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干了那么多糊涂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啊!”
他剧烈地咳嗽咳出了鲜红的血,到最后胆汁都咳了出来,我看着他痛苦蜷缩的样子,忍住了心如刀割。
“纪归亭,不要来找我,我要你带着活着,带着无尽的痛苦活着。”
“……好。”
他带着哭腔应允的那一刻,我的灵魂骤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或许,是时候到我离开的时候了。
纪归亭,这辈子我爱你已经爱够了,下辈子死生不再相遇。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