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父亲!
萧宴晟你停一停啊!
我父亲昏倒了!”
季婉宁发疯似的阻拦。
可如今的她,也只能无力的任由虚无的身躯,屡屡落空。
无人知她此刻己然肝肠寸断,无人知她有多么竭尽全力的想要留在原地。
可是随着萧宴晟的离开,她只能被迫的离开父亲。
看着昔日高大威猛的父亲,此时只能无力的蜷缩在地,看着父亲那己经有些花白的胡子,季婉宁捂着心口,只觉无尽的悔意涌现。
是她眼瞎。
看上了一个这样的男人。
让她一生要强的父亲,在这般年纪还要为她操心。
季婉宁的哭诉哀求都被隔绝在虚空之中,她喊累了,目光空洞的看向天空。
绝望的想着。
罢了,去了又能如何呢?
她没有实体,也救不回父亲,她是个不孝之女,只能为父亲徒增伤悲罢了。
等她的死讯传回来,父亲也会悲伤的再次晕倒吧。
那是从小到大把她捧在手心上,恨不得把世间一切都捧给她的父亲啊!
可是,她别无选择。
当初父亲重伤,大哥西哥战死。
三哥余毒未清落下残疾,可季家需要戴罪立功,以二哥的能力,无法保证绝对的胜利。
季婉宁为了这一战,跪下哀求陛下要跟着一起上战场之时,不就是己经做好身死于战场的准备了吗?
那时皇帝神色复杂的问她:“据说宁王妃善用毒,制作的毒障可抵千军万马,但成毒阵却极难,或要以命相抵。
战场凶险,王妃若有事,朕该如何跟宁王交代。”
那时,季婉宁展颜一笑:“陛下只需告知宁王,为国尽忠,虽死无悔。
宁王妃谁都可以当,但战场上反败为胜的希望,只有季婉宁可以办到。”
虚空之中,季婉宁无助的叹息。
“萧宴晟,早知今日你变成刺向我家人的一把刀,我宁愿……从不遇见你。”
“宁王妃可以是任何人,但最不应该是季婉宁。”
季婉宁抬头,目光之中只余悲凉。
车队己经来到了目的地,她被迫跟着萧宴晟进了沈绮芫的夫家。
沈绮芫的婆母在咒骂:“你个搅家精扫把星,你嫁进来三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自己生不出就算了,还不许我儿纳妾。
我儿子当初娶你算他倒了大霉了!”
“今日你二人必须和离!
你要是不签下这和离书,我们就一纸休书给你送回娘家!
我看谁还敢娶你这丧门星!”
据说沈绮芫不得婆母喜欢,日日被婆母驳斥立规矩,过的很是凄惨,王府中经常有人传来风声,还总是偷偷议论,当初若是沈姑娘做了王妃,怕早就与王爷琴瑟和鸣儿女双全了。
曾经季婉宁听到这些话后,愤怒之余,也有些自责,走季家的路子警告过几次。
可惜,这些警告似乎并未帮沈绮芫改进处境。
季婉宁不由得有些难过。
可比她反应更快的,是特意赶来的萧宴晟。
“谁说无人敢娶?
本王娶她。”
周围为之一静,季婉宁抬眼看去,才发现萧宴晟的表情,是她从未见到过的样子。
他看着狼狈的倒在地上哭泣的沈绮芫,大步上前扶起她,把她护在身后。
萧宴晟冷漠的打量着眼前众人,冷哼一声。
“她沈绮芫嫁到你家是当媳妇不是当奴婢的,你这般训斥诋毁不满意,本王看你儿子是想找天上仙女来匹配不成?”
他这话一出,在场诸人脸色有红有白。
沈绮芫梨花带雨,喜极而泣,拽着萧宴晟的袖子楚楚可怜:“晟哥哥,你终于来救绮儿了!”
这般模样,任谁见了心都会化。
萧宴晟轻声安抚,那是季婉宁从未感受过的温柔:“别怕,待你和离之后,我让你做我的侧妃,从今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晟哥哥,你对我真好。”
沈绮芫含泪签下和离书,然后笑着扑到了萧宴晟怀中。
二人宛如久别重逢的爱侣,像是一对璧人。
看的沈绮笎的婆母更是气愤,但也敢怒不敢言。
季婉宁心如刀绞,她是多余的。
是横在二人之间的阻碍。
成婚三年,他们这般亲密的时间屈指可数。
唯一一次,是季婉宁请命奔赴战场,借口离家那一次。
那一次,她感慨自己或许再也回不来,不能占着宁王妃的身份当个死人。
于是把王妃的册印归还给了皇帝。
然后,也是那一晚,萧宴晟脸色通红,气息不稳的冲进了她房中。
他一把把季婉宁扔到了床上,逼近她,目光却森寒:“季婉宁,你到底给我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命你我圆房,还给我下药,你真让我恶心。”
季婉宁摇头,她想说她没有,她想说她能帮萧宴晟止住药性。
可她的话语却被萧宴晟止住,挣扎也被尽数阻拦。
她手中毒药己拿了出来,却舍不得用在他的身上。
这是她喜欢了三年的男人,如今她很可能要身死于战场,就当给自己圆一场梦吧……一时心软,她终究是放弃了抵抗。
迷蒙时,她哭喊着叫萧宴晟的名字:“萧宴晟,我是真的喜欢你,可我从来没想用我的喜欢束缚你!”
可她换来的却是强硬的报复,到了最后,萧宴晟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说:“季婉宁,别说你喜欢我。”
“这话,让我感觉到恶心!”
话音落下,是更加痛苦的报复。
也是那一夜之后,季婉宁崩溃的拖着沉重的身子,哭着离开了宁王府。
季婉宁呆呆的看着眼前相携离去的两人,不由得苦笑:“也罢,我这让人恶心的女人消失了,你们也终于能得圆满。”
她看到萧宴晟在怀中摸索片刻,找出了一块手镯,套在了沈绮芫的手上。
那是……季婉宁眼前一黑,回想起了父亲曾告诉她的话。
“先皇后去时给了太子和宁王一人一个手镯,要给未来王妃的。
女儿,你何时得到了宁王的心,他就会把那镯子给你了。”
所以她苦苦求了那镯子三年。
萧宴晟喜欢宝剑,她千金悬赏,求得稀世名剑为他表演剑舞,只得了萧宴晟一句“东施效颦”。
后来季婉宁才知道,萧宴晟喜欢的,不过是沈绮芫曾在皇后宴席上舞的那剑舞罢了。
她为了得到认可,苦练琴艺,在皇家宴席上惊艳众人,她故意秃着手腕暗示萧宴晟自己要个奖赏,最好是首饰。
可她第二天收了一匣子珍珠,萧宴晟留言让她想要什么自己去做。
她虽失落,但也欣喜若狂的收起来。
后来才得知,这是萧宴晟曾为沈绮芫寻来想磨成粉末的珍珠,后来沈绮芫嫁人,这盒珠子落了太久的灰,才被翻出来送她。
而萧宴晟本不喜琴,他喜爱的,不过是以琴音得了才女名声的沈绮芫罢了。
季婉宁本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却不知道,她苦苦所求的东西,其实不过是别人唾手可得的。
她看沈绮芫晃动着手腕,扁着嘴撒娇:“这镯子颜色不太称我。”
随即,还不等萧宴晟有什么反应,她又娇笑着抱着他手臂撒娇:“不过晟哥哥给的,绮儿绝对不离身的戴着。”
季婉宁的唇角泛起自嘲的笑意。
你看,季婉宁。
人家轻而易举,就拥有了你三年努力都追不到的东西。
原来,所谓的努力,在他面前,全都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