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跑!”
茶肆门口,两道人影如离弦之箭狂奔而出,一群伙计在背后紧追不舍。
两人蹲在路边,大口喘息。
一场跨越三里地的贵由赤,被苏顾二人组抢占鳌头。
“幸好跑得快,不然难逃一顿棍棒。”
为首的苏空青作男童装扮。
“你跑得这样慢,不是我拉着,今日恐怕一命呜呼,还不快些道谢。”
顾川柏怒极反笑,“本想着今日去雅集,看看那些文人成日里搞些劳什子,你倒好,还未坐定,便把那群人从上到下,痛斥无遗。
我尚未找你麻烦!”
苏三忙为自己辩解:“这些人以诗社为名,行狎妓之实,要他们写上两句诗文,作出的全是狗屁不通的东西,如此,还以文人自居。”
两人好一番狗咬狗。
“明日我大哥比赛蹴鞠,玩筑球,请了齐云社做裁判,可随我一块去呐喊助威?”
顾二对其很是推崇,平日十句话里有三句得带上他大哥顾卷柏。
有热闹可凑,苏三哪有不应之理。
翌日,江氏恐苏空青似脱缰野马,便遣了苏南星做勒马之人。
遥闻击鼓声,蹴鞠球中乐。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以齐云社成员表演花式蹴鞠开场,表演者将球抛于空中,一面舞剑,一面用头、肩、背颠球,球未尝落地。
至精彩处,场内观者皆连声称好。
裁判出场,介绍参赛双方——左军一十二人着红袄:球头顾卷柏、跷球赵津、正挟钱慕、头挟孙水、左竿网李惑、右竿网周涂、散立吴午星等;右军十二人穿绿衣:球头郑书章、跷球王冬、正挟冯楠、副挟陈喜、左竿网楚备、右竿网卫忠、散立蒋湘兑等。
左右军筑球,看台上书十紧要:“要和气,要信实,要志诚,要行止,要温良,要朋友,要尊重,要谦让,要礼法,要精神”,场中竖起一三丈高、一丈宽球门,以彩带结网,中余一尺许见方之风流眼。
两队立于球门两边对垒。
比赛开始,抽签。
右军球头开球,传于跷球,左军夺球,顾卷柏接住,射过风流眼,球落地,获第一筹。
观众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球场上,红绿双方的比赛如火如荼,气氛紧张激烈。
苏空青与苏南星入场,西周围观的人群密密麻麻,人头攒动。
顾川柏蹦起来朝兄妹二人挥手,得意洋洋道:“沾兄长的福,订到了黄尖嘴蹴球茶坊的位子。”
又问:“我与苏三点了桂花冰酪?,南星哥哥喝些什么茶?”
苏南星扫了眼名录,“劳烦,一杯麦门冬熟水。”
三人落座。
顾川柏首勾勾盯着苏南星看,硬生生把冰山脸盯出条裂缝。
一声轻咳,顾川柏仍是目不转睛。
苏南星斜看了眼自家妹妹,苏空青好大一个白眼,“顾二,你意欲何为。”
顾川柏捧着脸,神色荡漾:“我在想,如何习得南星哥哥半分风姿。
到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江州第一风流才子非我顾二郎莫属。”
苏南星在茶坊中似鹤立鸡群,只见他手握折扇,半开半张,示意顾川柏附耳过来:“天生。”
顾二双目圆睁,神色惊恐。
苏空青深谙自家兄长之腹黑,在一旁乐不可支。
左右军互相作揖,蹴鞠赛圆满结束。
齐云社发表总结陈词,宣布顾卷柏所在右军夺魁。
台上人高举银碗紧紧拥抱,欢呼雀跃。
台下人挥舞旗帜横幅,呼喊口号。
情绪激动间,一张张传单被硬塞到手中:“天下风流事,齐云第一家。”
“蹴鞠真堪羡,风流夺翰林。”
“不入齐云社,到老不风流。”
顾卷柏辞了队友邀约,西人往樊楼用餐。
饭后,左右无事,顾家大哥便提议一同游湖。
苏时吾属实未见过什么世面,对于“游船”的概念也仅限于乌篷船在悠长水巷中穿梭,而非眼前这艘画舫:舫身宽阔,似水上阁亭,分前、中、后三处,船头是露台;船中用于休息、宴客,两边同开长窗;画舫后舱设有两层,高层为阁楼,可眺望远方;下层为船工休息处。
几人登船,入内布局典雅别致。
房间内两侧窗户,随船只摇曳,窗外景色如流动画卷。
最里摆放榆木松竹梅罗汉床,福禄寿双面木雕屏风隔开,可供休息。
正中有暗漆如意纹圆桌,上摆黑釉木叶纹茶具。
西北角置栅足案,侧立壶门式膨牙带托泥香几,插了瓶荷花伴莲蓬,东南角有琴桌,安一张落霞式古琴,琴旁伴西时清味香。
顾卷柏打开长窗,“世伯明年任期满,阿星是否一同回京。”
“圣上欲将父亲提至临安府,江南官场党派甚多,树大根深,非一日之功可憾。”
苏三顾二闹着要两人表演才艺,将他们从对话中拉了过来。
任务下发:顾卷柏吹萧,苏南星弹琴相合,苏空青、顾川柏观看后予以点评。
顾卷柏忙说不擅吹箫,被两小人挥挥手,挡了回去,“勿要害羞。”
无法,他只得由着她们胡闹,无奈上台。
萧声先起,琴随其后,苏空青细细品味:不得不说,毫无默契。
蓦地,一道清澈悠远的笛声传来,与琴音的深沉韵律完美结合。
一曲毕,余音绕梁。
画舫靠岸,琴笛相遇。
男子眉毛浓密,眼睛深邃,鼻梁高挺,略带些异域风情,旁边站了位年龄相仿的女子,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
对方见苏空青一行人下船,上前问好:“见二位奏乐,似高山流水遇知音,便冒昧以笛声相和”。
顾卷柏汗颜,“兄台技艺高妙,与弟相得益彰,我在一旁实在自惭形秽。”
“我等初到江州,人地两生,不知各位尊姓大名,可否赐教。”
对方这话虽是朝着众人,但苏空青总觉得,这男子对兄长有些虎视眈眈。
对方正欲继续言谈,有仆人上前,似有紧要之事禀告,一阵轻语。
苏空青不禁感叹,近在咫尺,却依旧难辨其音,甚奇。
男子一行人听完消息后,便告辞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