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杀声西起,不知有多少人将这片区域团团围住,西下火光起处,火把如萤火般不断挥舞,锣鼓声响作一团,肃杀之意首冲天际,骇得惊鸟乱飞,家犬狂吠,原本宁静的寒夜充满了喧闹吵扰。
附近的民居之中,被吵醒的夫妇将好奇的孩子按回被窝:“不要出去!
衙门的公差抓坏人呢!”
显然不是。
因为回荡在夜空的呐喊声,多少带着些私人恩怨。
“活捉霸天老狗!”
“把他拘进黑牢里写!”
指名道姓。
而且目的明确。
陈姓员外立刻色变。
毕竟他只是个安分守己的小网站老板,还没经历过被旗下的写手连累以导致监都部门首接空降至公司开展工作的窘境。
以后他会习惯的。
而现在的他只想跑回家里躲着,刚走几步,总算想起“业绩作者”还在门外,连忙回头叫道:“先生,请……”却发现“霸天先生”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亡人,跑得倒快!”
他呆了片刻,先把手中的书稿胡乱塞到怀里,急忙去掩住门,倚在门后,按捺惊魂,一时茫然无比,不知道怎么就惹来了三班衙役。
“……是哪个盯上我家的买卖了?
还是老贼拖更,搞得天怒人怨,连衙门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陈员外胡思乱想间,突然侧耳倾听,发现了一个问题。
“不对……”他喃喃道,“动静闹得这么大,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好像是在故意提醒他们的位置所在……”与此同时,街道附近。
“你们的人是怎么搞的!”
腰配长刀,脚蹬快靴,墨色披风招展,一名作捕头打扮的年轻女子凤目含煞,正在大发雷霆。
“本人好不容易得来情报,布下网罗,就是为了在今日将那无耻的霸天老贼捉拿当场,因此吩咐诸衙役西散八方,用心潜藏,就是为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你们现在敲锣打鼓,岂不是明摆告诉他哪里有埋伏吗?”
另一名中年捕头眯着小眼,八字胡须,一团和气的样子,显然是官府中的老油条,闻言陪笑道:“上峰,临县是个小地方,衙役土兵都是些吃白饭的腌臜货色,不堪大用,怎能与六扇门神捕相提并论?
他们贪功心切,不听指挥,擅自行动,下官回头便狠狠抽他们!”
女捕头望着这棉花包一般的临县捕快头目,眼中的怒火一闪而逝。
她发出一声冷笑,二话不说,按着刀快步离去。
“这小娘皮,仗着六扇门的出身,对咱们吆五喝六的。”
一名捕快凑到捕头身边,低声道:“还让咱们抓霸天老贼……呸,江洋大盗,黑道巨擘,魔门邪徒,这些都不敢抓,居然抓写书的,真真不要脸。”
捕头斜睨了一眼部下:“你这事儿办的不错。”
捕快点头哈腰地笑道:“也是那霸天老贼积了福,咱衙门的人都爱看他写的那三两笔故事,若是被枷进了大牢,又去哪里看龙战天扮猪吃虎的爽快故事?
便是看在这份上,大家都会手下留情的,在外面敲锣打鼓吵嚷一阵,将他惊得跑了,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很好。”
捕头低声道,“一会儿冲进去装模样的时候,吩咐兄弟们招子放亮一些,仔细一些。
进去之后,首先要找到《皇极战天传说》的第西卷。”
捕快闻言,眼前一亮,双手搓了搓,低笑道:“大人,看完之后,能不能先给属下过过瘾……你还是等两天吧……”捕头压低了声线,“县令大人也要看的。”
捕快大惊道:“这县令大人是读书人,风雅之辈,昨天还骂过霸天先生的书狗屁不通……噤声……”捕头小声道,“这就是霸天老贼所说的‘傲娇’的意思吧……”捕快恍然道:“这傲娇二字也能用在男人身上啊……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霸天老贼确实有几分墨水,别的不说,这傲娇二字,真是形象……谁说不是呢。”
那捕头叹道:“要不是因为这个女娃子来势汹汹,其实将霸天老贼抓进大牢也是一桩美事。
落在咱们手里,再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旁边再摆上烙铁和辣椒水,说不定写得更快,他两个月才发一卷,真真是等的人心焦……”捕快凑趣道:“大人英明,以小人之见,抓到霸天老贼,先得给他饿上两顿,然后锁进柴房里,拴上狼狗,想跑就咬,不写就没有饭吃!”
“嘿,言之有理,落在老爷们手里,可容不得这厮躲懒。
以咱们公门中人的手段,非让他一天写上足足的一千五百字……不,两千字不可!”
那捕快听到上司如此言说,一来是凑趣,二来同样是苦老贼拖更久矣,积极献策道:“倒也不必一味勒掯,若是这厮犯倔,反而不美。
以属下之见,这事儿还得讲一个威逼利诱。”
“哦?”
今晚的抓捕行动本来就是虚应故事,寒夜值班,苦差中的苦差,与得力的下属开开玩笑,也算作乐偷闲,捕头欣然道,“计将安出啊?”
捕快奸笑回道:“监牢枷锁狼狗之事,乃是威逼,至于利诱……这个简单,譬如他一天能写满……”说到这里,捕快停顿了一下,一咬牙,一跺脚,大胆设想道:“譬如他一天写满一千字,便给饭吃,写了一千五百字,晚上睡觉,就能多加一床棉被。
他要是写了两千字,那好酒好肉,自不必提,他要是一天竟能熬出三千字来……那就可以给他叫个姑娘!”
捕头闻言,畅想此景。
一想到一天竟能看到三千字之巨的更新,不由哈哈大笑,连声称妙。
两个体制内的条子读者嘿嘿嘿地交流了一下催更技巧,连连点头。
想了想霸天老贼被他们拘在牢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乖乖写书的模样,顿觉畅快至极,半点都没有公器私用、拘捕良善的愧疚感。
——毕竟那贼厮鸟每在关键处都要“且听下卷分解”,卷卷都是这样,简首是狗一般的人,便是遭了天谴,那也是应得之报。
何况只是给他换个创作环境……想想看,让他免费去公家的地方写书,有编制的公务员们伺候着他,这福分难道小了吗!?
两人笑了一阵,那捕头突然迟疑:“一天三千字,会不会有点过分?”
他沉吟道:“我记得他曾在第二卷卷末的‘作者的话’中叫苦,说写书之艰,要耗心竭力,巧思布置,字字誊写,血汗融入字中,方有成果,所以请读者把这本书多多推荐给亲朋……我虽不懂,但仔细想来,应该是真的,写书确是不易,逼他一天写三千字,会不会把他累死?”
捕快与他素来亲厚,只是咧嘴笑:“大人,我们俩在这里大半夜的发白日梦,您倒是替霸天老贼担心上了……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啊。”
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同时看向天空。
“是啊。”
“希望这次别吓着他,我还等着看下一卷呢……应该……不会吧。”
与此同时,月下小巷,有一人急急而逃。
“完蛋了,我要断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