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程北泉和卢美娟便带着七年前因高血压发作而半身不遂至今还未痊愈的爷爷回到了家。
我还记得那一天。
我爷爷在城市郊区有一片自己的土地,土地旁边是铁路。
他在那片土地上盖了房子住在那里,甚至还说等以后房子盖的更高更豪华,要把我们一家人全部接过去住。
自打我有记忆以来,我爷爷几乎是万能的,我们家里什么东西坏了只要叫我爷爷来,必定能修好。
所以在那幼稚的小时候,家里一有东西坏了,我都会用带着些许童真的声音天真无邪地对着父母喊:“让爷爷过来修!”
那天早晨,我己经忘记是因为什么原因,程北泉给我爷爷程国兴打了一个电话,但是那边却并没有接通,起初我们并没有在意,认为他只是没有起床。
首到中午又给他打了一次电话,依旧没有人接听,认为他应该在忙。
可是到了晚上,又打了一次电话后,依旧传来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当时程北泉和我妈赵欣带着我在外面的一个餐馆和他们的朋友们聚餐,我妈立马就对程北泉提议说道:“给爸打了一天电话都不接,要不要过去看看?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程北泉听了之后也有点担心,立马叫上了江志和另外一个朋友带着我一行五个人一起驱车往我爷爷家驶去。
刚到就看见房子门口的灯是亮着的。
最开始,他们站在外面的大铁栅栏门上呼唤着,可半天都没有回应,身上也没有这扇大铁门的钥匙,由于极度担心,程北泉和江志首接翻了进去,随后又从窗户翻进了房子里面。
那一幕令我至生难忘。
程北泉和江志一人搭着我爷爷的一个手将他扛了出来,沿途全是血迹,用我爷爷身上的钥匙打开大门后,他们将我爷爷的身体靠在了车旁。
即便夜晚如此漆黑,我也能看清我爷爷身上的诸多血迹,首到耳边响起救护车的声音,我回头看到路上,救护车极速地向我们这边驶来,不一会就到了这边。
在救护车灯光的照耀下,我爷爷身上的血迹更加显眼,给了不足十岁的我一次不小的心灵震撼。
我不太记得那天晚上我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度过的了,我只记得当时我全家都去了医院,我被安置在了亲戚家中。
头一回感觉到生死离别离自己如此之近,但好在最后我爷爷还是抢救了过来。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杵着拐杖的爷爷一步一停地向我这边走了过来,看到我的一瞬间,那满是皱纹的脸上便露出了苍老但却满怀爱意的笑容。
“辰辰,好久没见了。”
爷爷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那场大病似乎让他的语言系统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
“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你学习怎么样?
是不是刚刚中考完?
考的怎么样?
可以上市重点吗?
我觉得我的好外孙肯定可以,毕竟你小学那么优秀!”
我没想到这么长时间的见面,他第一句问的居然是这种问题,让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正如爷爷所说,我小学的确是一名极其优秀的学生,拿到的奖状几乎贴满了客房的整面墙壁,每学期我都至少会拿回来一名三好学生的奖状。
但是现在的我,该如何去回应爷爷呢?
“爸,你刚出院,刚刚还爬了七楼的楼梯,现在先去好好休息一下。”
“哦,也对,这么说来我确实有点累了。”
于是程北泉和奶奶便搀扶着爷爷走进了客房,而我依旧愣在原地。
晚饭时,为了避免交流,我像中午那样,盛了一碗饭和一盘菜便离开了餐桌。
“你去哪?”
程北泉望着我问道。
“我去客厅的茶几上吃。”
“去那吃干嘛?
这里不能吃吗?”
“我要看电视。”
“吃饭的时候看什么电视?”
我一时无语。
在我目前的理解来看,好像吃饭的时候除了吃饭做什么都是错的。
“你爷爷在房里,我给他盛了饭菜,他不会过来的。”
奶奶说。
听到这番话,我才终于勉强地回到了餐桌上。
“怎么,这么久没见你爷爷,难道和他说上几句话都不愿意?”
程北泉话中带刺。
“不是不愿意,我没有想好怎么说。”
“事实是什么就怎么说呗,难不成你还想骗他说你上了市重点还考了全市第一?”
“我没有说我要这么跟他讲。”
“那你打算怎么跟他讲?
还必须要想好了才说?”
“和你没关系。”
“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程北泉拍了一下桌子,睁大了眼睛瞪着我。
“哎哟算了算了,你也是的,刚回来没两天就跟孩子吵架。”
奶奶拉住了程北泉的手臂,转头又对我说,“辰辰,你也要为我们家争气啊,你小时候明明那么聪明,年年都拿好几个奖状回来,怎么上了初中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呢?”
我没有作声,继续埋头扒拉着饭菜。
“奶奶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程北泉用手用力将我的头推了起来。
我的心随之猛颤了一下。
“程北泉!
别跟孩子动手啊!”
“我估计他就是玩手机玩成这个样子的,你手机呢,给我!
没收!”
“现在是假期,凭什么不能玩?”
我一听到程北泉要没收我唯一的心灵支柱,立马没忍住,向他吼了出来,泪失禁体质也让我的眼眶中掉出一滴眼泪。
“我看你现在真是要翻天!
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讲话!”
随即程北泉就做出准备动手的架势,奶奶在后面拼命拉扯,但也无济于事。
这时,客房的门突然被拉开了。
“干什么啊?”
程北泉停下了动作,看着杵着拐杖站着的爷爷。
“我刚回来就看到你们在这里吵架。
程北泉,你还要对孩子动手?
你是个当父亲的吗?”
程北泉望着爷爷看了好一会儿,随后便离开了餐桌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很快,里面传来了打火机的响声。
经过了这一风波,我也没有吃饭的心思了,到了奶奶房间将藏起来的上次买的那包利群和打火机揣在口袋里面后,便向门口走去。
“辰辰,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辰辰!”
身后传来爷爷奶奶的呼唤声,但我却并不想给予回应。
我到了小区院子后,给和我住在对面楼栋的发小发了个消息,让他下来。
可得到的只有一个“不去”的冷漠的回应。
我迷茫了,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中,我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