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瑾快步到我身边,一掌把我推到了床上。
他接住落在地上的画,两手微微颤抖,像是失去了什么珍宝。
他抬起头,目眦欲裂,青筋暴起,像是一只发怒的野兽,哪还有半分矜贵佛子的淡然。
为什么?
他字字珠玑,像是一把刀,插进我千疮百孔的心上。
我看着他笑了,近乎痴狂,说:因为我爱你。
萧容瑾看着我,目光很冷,像是被我彻底激怒了。
这一幅残破的画、这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让萧容瑾忘记了那些隐忍、那些淡然,那些不与世俗计较的超脱。
他全部的怒意,好像都在这一刻,被逼到了峰值。
他不惜用最狠毒的话来伤害我,望着我,一字一顿:我不爱你。
永远不爱。
05
萧容瑾好像真的不要我了。
他不再管我,也不跟我说话,每天对我视若无睹。
我试了很多次,想要画出那幅被我撕毁的画,但我画功实在堪忧,足足半月,还是画不出来。
我借着每天给萧容瑾送饭的由头,让他理理我,但他只让我把饭菜放到门外,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一开始,我还守在门口,可我发现只要我在门口,哪怕到了半夜,他都不肯出来吃饭。
我怕萧容瑾一直不吃饭,只好放弃这个方法。
今日,我像往常一样,给他送吃的,却听到门内传来女人的声音。
萧容瑾大师,我已经被这邪祟折磨好久了,只有你能救我,求你救救我。
她的嗓音柔若无骨,似在撒娇,我切了一声,萧容瑾从不吃这套。
别怕,这里没有邪祟,就算有,我也会保护好你。
这个温柔耐心的嗓音,是萧容瑾?
不,我不信。
我推开门,餐盘碎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五分四裂,就像我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到过去。
我看到那个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萧容瑾,竟然把她抱在了怀里。
她抬起头,朝我看来,我呆呆愣愣,唤了句:娘亲。
不,她不是我娘亲。
只是第一眼相似,仔细看,她哪有我娘亲的半分神韵。
萧容瑾,她是谁?
谁让你进来的?
出去。
他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还把她护在身后,不让我看到她的脸。
萧容瑾大师,我又听到它说话了,声音越来越大了,我好难受。
萧容瑾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是忍无可忍,对我说:出去,别逼我动手。
从前我生病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上过心,我有些不可置信,刚往前走一步,就听到那女人说。
别让她过来。
萧容瑾,它的声音让我好难受,好难受。
你怕邪祟是吧?
我看向她,冷笑,如果不是做了亏心事,你怕什么鬼敲门啊?
够了。
萧容瑾目光如炬,满是不悦。
他总算是有了动作,我没动,我倒想看看,为了这个陌生女人,他能做到哪一步。
我本以为他会走过来,把我赶出去,但我没想到,他直接把这个女人抱了起来。
她一声惊呼,搂住了他的脖子,他让她别怕,路过我,径直朝外走去。
我拽住萧容瑾的衣袖,近似祈求地看着他,说:萧容瑾,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他神色冷淡,挣开我抓着他的手,指尖泛白,我快要失去全身的力气。
放手。
然后抱着她,头也不回。
06
那天之后,雪梅住进了寺里。
我这才知道,他们早就认识了,雪梅被头疼折磨很久,有时还会出现幻听,她以为是邪祟作祟,来寺庙上香,对萧容瑾一见倾心。
她说只有在他身边,才听不到邪祟的声音,而萧容瑾真就纵容她每天都来找他,直到进了他的房间。
在我日日为他送餐的日子里,萧容瑾窝在房间,找遍了无数医书,只为了能寻求一个治她头痛的药方。
如果我没记错,当年,我娘亲也是因为头痛离世,临终前,她的后脑鼓出一个大包,甚是可怖。
莫非,莫非。
我想起那一幅被我撕毁的画,还有雪梅似曾相识的脸庞,还有萧容瑾很少与我对视,我曾以为他是爱慕我,不敢看我。
如今这一刻,我全都理顺了。
他不是不敢看我,而是不敢看我那一张和娘亲相似的脸。
真是可笑。
原来我爱的人,爱我娘亲。
可我还是不甘心啊,酒醉了,我找上了萧容瑾。
他不肯朝我走一步,于是,我朝他奔去,抓住他的手,说:萧容瑾,你选我吧。
我比她更像她。
萧容瑾的脸色又一次出现了裂纹,他望着我,黑漆漆的眸,好久,才说:楚妙,你醉了。
接着,后颈一痛,我睡了过去。
醒来时,我又去找萧容瑾,听小和尚说他和住持在一起,我的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我看到他和雪梅手牵手,站在住持面前。
我看到他温柔的眸子,落在雪梅发间,他整了整她耳边散乱的头发,捏了捏她的手,朝她展开抚慰的一笑。
师父,萧容瑾的心里,已不再只有佛法。
不,不要。
求你,不要说出来。
弟子心有所属,还请师父成全。
他要还俗。
为了那个女人,他宁可抛弃师父、抛弃弟子,抛弃他追随了半生的信仰。
眼泪已夺眶而出,我跑到萧容瑾身前,说:萧容瑾,你不是真的喜欢她,对不对,你只是为了让我死心,是不是?
萧容瑾,我不敢了,我以后会乖乖听话,我不会再喜欢你,也不会再纠缠你,求你,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求你。
他低着头,没看我,我不知道事已至此,他到底是不敢看爱慕他已久的我,还是不敢看那个被他放在心底的爱人。
萧容瑾已做下决定,此后余生,只为雪梅而活。
还请师父,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