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村民昨天就闻到味道了,如今才知道是陈烟火在帮陆大夫家做菜,不由多问了几句。
听见是熬猪油,没怎么吃过肉的村民们理所当然地觉得就是肉太香了,没往陈烟火厨艺好这方面想。
陈烟火很快拿了酸菜就回陆家了,门口还遇到了村长陈德仁。
早些时候他的妻子已经来过了,现在他又专程带着陈烟火来贺喜。
陈德仁看到陈烟火还有一瞬间的忐忑,但见她一脸的平静。
想到她那闷葫芦性子,便愈发肯定她没有将真相告诉陈家大人,心里也就安稳了些。
被揍过的陈烟火,一看到陈烟火就觉得哪哪都痛,见到她就赶紧低头装瞎。
他倒是没和陈德仁说自己被陈烟火揍了的事,毕竟实在太丢人了些。
谢南山被赶走,陈烟火就当这事翻篇了,没有什么落井下石的机会,她才不打算搭理陈烟火呢,于是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就拿着酸菜进了陆家。
陈母腌制酸菜很有一手,陈烟火之前偷偷尝过味。
可怜那么些腌菜,平时陈母也是不太舍得拿出来吃的,只是今天大喜,陈烟火又是拿去给陆大夫吃的,陈母自然同意,还嘱咐她多拿一些。
陈烟火先炒酸菜,炒姜蒜,炒完之后再开始煎鱼骨,她用的是昨天刚熬出来的猪油,气味特别醇厚。
这边做着菜,另一边离得最近的陈家人又开始饱受折磨,好在今天还有不少来道喜的村民,跟着一起干闻香气。
村里人送来不少菜,还有点肉。
陈元晟中解元是大喜,整个村子都跟着沾光。
就算村里人没送东西,陈母也是要砸锅卖铁请大家吃一顿的。
“烟火丫头做菜可以啊,香得我都馋。”
方婶子在一边夸赞。
陈母一脸欣慰:“可不是,别看那丫头平时不声不响的,居然是个做菜好手啊,大家伙的,明天都来吃晚饭,也尝尝烟火的厨艺。”
除了猪油渣,陈母其实还没尝过陈烟火做的菜,但闻那香味就知道一定好吃。
刚好趁机让大家看看,烟火丫头有多出色,退亲的事真的是八字不合惹的,烟火本身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啊。
随着隔壁香味越来越浓,前来道喜的都坐不住了,纷纷回家做饭去了。
陈家有这么大的喜事,加上隔壁的香味影响,陈母决定家里也吃些好吃的,她痛快地拿了些酸菜,打算也弄个炒酸菜,再弄个白菜配馍馍。
她还大方地用了些猪油炒菜。
别说,加了点猪油,白菜都能炒出点肉味来了。
当下她决定明天让大儿子去县里买些猪板油,既可以熬猪油又可以让烟火弄点猪油渣拌酱,那个可下饭了,顺便再把陈元晟接回来。
“老大媳妇,明天你和老大一起去县里,买些肉回来,再买些猪板油,顺便把小草叫回来,这么喜庆的日子他也放个假,别忘了请袁先生来吃饭啊,人家愿不愿意来不说,咱们得叫,还有这几天烟火的事,你好好跟小草说道说道。”
做不成夫妻吧,小草也得好好认了这个妹妹。
陈大嫂利索地应了,今天大家高兴,暂时忘了为钱发愁。
陈母手上那七两钱是决计不打算动的,剩下还有之前存下来的三四两,明天拿个一两买肉,虽然心痛但也是喜事,该花这个钱的。
她还特地去地窖看了看,没什么存货,但好歹还有些蔬菜,再叫老二带几个小的去塘里摸些小鱼,也是一道菜啊。
……
谢南山其实是不喜欢吃鱼的,因为他怕刺又怕腥。
这回买了条鱼也是看那卖鱼老汉可怜的缘故。
不过,陈烟火给了他大大的惊喜。
片好的鱼片没什么刺,吃进去更是没有腥味,只觉一股酸味席卷,说不出的鲜美可口。
谢南山连鱼尾巴都没放过。
陆大夫有了昨天的经验,动作快了很多,陈烟火回去了他也不多客套了,和谢南山抢着吃了起来。
喜欢吃素的陆大夫觉得自己可能只是短暂地喜欢了一下以前那清淡的口味,现在,他已经是荤素不忌的陆大夫了。
当然,他最喜欢的还是那道醋溜藕片,他以前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喜欢酸口的。
酸溜溜的藕片,酸溜溜的酸菜,都深得他心。
谢南山看他吃得高兴,忍不住故意问了一句。
“陆叔,你不是说喜欢吃素,吃素养身吗?”
陆大夫斜他一眼。
“我这不是年纪大了,偶尔也需要吃点肉补补吗?”
说着,他一口吃掉了一块红烧肉。
那满嘴肥而不腻的甜香味,简直了。
谢南山决定明天再去多买些肉,可惜这穷地方很难买到牛羊肉,不知道陈烟火那丫头做牛羊肉是什么味道?
滋溜……
刚回到陈家,陈烟火就听陈母说今天吃顿好的,于是满怀期待的她揭开盖子,看到灶台上热着的自己的那份。
无语了,只比平时多了点酸菜和白菜。
好吧。
陈烟火听着陈母在耳边絮叨,明天要宴请村民,让她待会也去跟隔壁陆大夫他们说一声。
陈烟火应了,陈母又说她厨艺好,让她明天打下手,说是打下手,陈母也直说了,如果大家说好吃就说是陈烟火做的,如果不好吃就只说她是帮忙的,不管怎么样,不能让陈烟火的名声再有任何一点损伤。
陈烟火其实没有做过大锅菜,跟陈母商量之后,发现自己想多了,村里这种喜宴,有两个像样的菜大家尝一口就行了,不会像现代农村的喜宴那么多菜。
什么粉蒸肉、笋干老鸭煲、红焖甲鱼统统没有。
等陈母报完食材,陈烟火心里已经有数了。
正好明天熬猪油,可以用油来炸些小鱼,买来的肉多加一点萝卜红烧,再用油渣炒个白菜,有多的肉就做个丝瓜酿肉,没有多的只能清炒了,再采些菌菇煮汤,差不多了吧,家里的馍馍拌点猪油渣拌酱,在村里也是不错的主食了。
穷习惯了的陈烟火已经盘算清楚了,便仔细和陈母说了一遍。
陈母听着满意,六个菜,好兆头。
陈烟火快速吃完了,陈母帮着她收了碗没让她洗,催她赶紧去隔壁陆大夫家收尾。
不知道是昨天撞见那尴尬的一幕不敢来了,还是没吃好,谢南山还没有来过。
陈烟火想着还是自己主动去看看。
她虽然吃得快,但陈母一直在一边和她聊天,这一耽搁,时间也不短了。
走到陆家的堂屋,陈烟火昨天还见到了没洗的碗,今天整个堂屋干干净净的,明显被收拾过了。
没见到陆大夫,应该是回屋了,谢南山倒没有回屋,只站在堂屋里左右打量着,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干嘛。
“谢大哥。”
陈烟火叫了一声,谢南山转过身来,好看的桃花眼还有些被吓到的娇羞。
娇羞?
陈烟火眨了几下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他的眼睛有股说不出的含情脉脉。
应该是光线的关系,陈烟火避开不去看他的眼睛。
谢南山长相平平,但通身贵气,一般村里人看他都不会直视,也就少有人注意到他那一双总是自带深情的眼睛。
不知道对面的少女为何突然一副嫌弃的表情,刚卖力收拾完还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的谢南山有些不解。
陈烟火还不知道自己的避而不见在他眼里变成了嫌弃,只开口问道:“明天你和陆大夫进县里吗?”
“应该是要去的,怎么了?”
“明天晚上家里庆祝陈元晟中解元,请村里人一起吃个饭,你和陆大夫也一起来吧。”
慢半拍想到自己没事先和老板请个假的陈烟火,特意抬头去看谢南山的神色。
谢南山见她本来一直扭着头不看自己,突然这么一下眼神撞过来还有点不自在。
“当然要的。”
他听见自己这么说着。
没有不悦,却有几分赧然,陈烟火放下心的同时也疑惑了,他又在那里娇羞什么。
“嗯……多谢你啊,谢大哥,但是收拾的活下次留着我做就行了。”
陈烟火说完,又在谢南山眼里看出了几分被感谢的小雀跃和欣喜,但是他的表情却是一贯的平淡温和。
唔,谢大哥的脸……
果然有些面瘫吗?
陈烟火这几次接触下来,发现谢南山的五官表情,要么变化不大,要么有些扭曲,但是他的眼睛很会说话,经常有些非常明显的喜怒哀乐。
“就那么点活,我一下子就干完了。”
谢南山有些臭屁地说着,他完全不提自己之前是被陆大夫逼着才干了这活。
知道陈烟火的身世又知道她被退了亲,佛系的陆大夫心口那汹涌的拳拳长辈之爱,再也压抑不住了。
命令不了谢南山赶紧将她带回京里认祖归宗的他,只好尽量让她少受些苦,包括但不限于收拾碗筷的活,都推给谢南山去干了。
至于做菜,深深陷在陈烟火厨艺里的陆大夫,自动忽略了这也是一件辛苦的事。
“哦。”
陈烟火有些好笑,但还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表示对他的赞同。
两人又一次傻傻地站着,一片沉默。
陈烟火突然想起来昨天他在陈家门口听到她被退亲的事,也是这一副傻样子,那副晴天霹雳,感同身受又尴尬到不行的模样,好像被退婚的人是他似的。
现在他还是一副尴尬模样,倒没有了收到坏消息的震惊,只多了些不知所措。
“你……”
两人一同开口。
又一次寂静。
“你说。”
谢南山抢先说道。
陈烟火嘴里的“你说”被咽了回去。
“那我先回去了,没什么事明天早点来家里坐坐啊,也帮我和陆大夫说一声。”
谢南山点点头,将她送到了门口。
今天比昨天晚了些,外面天已经暗下来了,有些朦胧的月光照在头上。
陈烟火和谢南山并肩走出堂屋,这一次,她离得他更近了些,也更清楚地看见他的眼,似乎满是揉碎的月光,星星点点,又柔情似水。
她脑中莫名闪过一句诗,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要说再见的陈烟火突兀地问道:“有人说过你的眼睛长得挺柔情似水的吗?”
陈烟火只见对面的男子,突然就黑了脸,连温和的表情都遮不住的黑脸。
那盈盈的眼眸倒没有什么怒意,只是一种抗拒,好像在说,你闭嘴吧你。
明明自己问得失礼,明明对方的反应不算好,陈烟火却笑出了声。
“对不起啊,谢大哥,明天见。”
她笑着说完,管自己跑走了。
只留下似乎被调戏又似乎被嘲笑了的谢南山,脸上忽明忽暗的。
常为自己容貌所扰的谢南山,没想到自己易了容还会被人窥探到自己的美貌,顿时又羞又恼,只想赶紧找陆叔把自己的眼睛也易易容。
他没有察觉,往常被人惊叹的美貌,只让他困扰,而这一次,陈烟火明明只是夸了他的眼睛,他却有种明珠拂尘得见天日的窃喜。
柔情似水?
这是一种夸奖吧?
谢南山又一次陷入自己的思考中。
远处的房屋后,藏着一道黑色的身影,那人的视线,正紧紧锁在谢南山的身上。
找到了。
黑衣人的眼睛似淬了毒的刀子一般,在黑夜中刺向了谢南山。
谢南山,楚昭。
明阳王世子。
也是大楚神将谢澜唯一的外甥。
凡敢侵犯大楚者,莫不败于谢澜的谢家军之下。
除了他那短命的姐姐,这楚昭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不说楚昭自小在宫里长大,深受楚皇喜爱,就单凭他是谢家唯一的后人,拿捏了他的性命,谢澜也必不敢不从。
已经想着他日如何风光踏遍谢家军尸体的黑衣人,在夜色中无声地笑了。
趁着夜色,不如先其他人一步杀了这楚昭,再把尸体带走,也好将功劳独占。
如此想着的黑衣人掏出一把匕首。
周边没有任何高手的气息,他便以为楚昭果然是孤身一人逃出京城的。
他很快窜向陆家堂屋,匕首举起飞出,直直刺向背对着大门的谢南山。
飞在空中的匕首却在半途突然消失不见,黑衣人来不及惊讶,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拽走。
只觉脖间一股凉意,他来不及感知疼痛,只最后看见了一张冷酷的脸。
所有意识散尽之前,只来得及想,到底是谁给的错误情报,说楚昭是一个人跑出京城的,明明他身边还有高手蛰伏着。
这样的高手,自己连气息都感受不到,他已经预料到同伴的下场了。
这一切发生的迅速而又寂静,那边还在堂屋里打转的谢南山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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